1. 首页
  2. 杂文随笔

板车过坡

“ 陡坡上,我遇上了小巽 ”

我是父母最小的一个儿子,从有记忆开始,就看到父亲满头都是白发;就看到母亲佝偻着背,牙也掉得差不多了。

我很小就跟母亲说过:长大了,我就赚钱给爸爸妈妈用,赚很多很多钱!

在我读初中时,当我在学校运动会上打破一百米短跑纪录时,一个征兵带兵的军人突然出现有我面前,问我愿不愿意去当个小兵。我当然是梦寐以求了,可因一些我所不能理解的原因,我人生的第一个愿望泡汤了。

一九七零年,我初中毕业了,班里有两个支工名额。我跟老师说,我父亲都已退休了,我不能再让父母养着了,我要工作!当时,老师答应了我请求,可分配方案一公布,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人生的第二个美好愿望又泡汤了。

接着,我又继续读了高中。老师鼓励我们说,等你们高中毕业,也许就恢复高考了,有希望上大学了。

但高中毕业后,不仅高考还没恢复,学校也不管我们的去向了。

母亲问我:“你今后怎么办啊?”

我说,我准备从家里出走,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往前走,走到走不动为止。

母亲听我这样说,牙齿掉得差不多的嘴一瘪一瘪地哭了起来。

我只是说说而已,并没真的出走,我登上了山镇前的龙山,看见一幅活生生的运砂图跃然眼下:

小镇就仿佛一艘古老的庞然大船,漂浮于金灿灿的大海之上。暑风刮过,稻浪滚滚。

镇前横过一条铁路,铁轨在酷日的暴晒下烈炎缭绕热浪升腾,从群山中射出飞向太阳升起的东方。火车来了,喷吐出长长的白色烟雾与车身并驾齐驱,宛若游龙飞过这一片土地。

镇后淌着弯弯曲曲奔流的大溪,春时多雨洪水泛滥时,浊流滚滚;夏时,洪流退去,露出了卵石滩,溪水碧绿澄清,淙淙吟唱。溪北就是那片赐给一生中最美回忆的芦苇荡了!

有一条几尺来宽蜿蜒坎坷的小路吧,起始于大溪的溪滩,绕进弄堂小巷,连结了长长的小街,忽又猛然从小街一端窜出,歪歪扭扭地继续向前延伸,最后止于铁道线路基边沿,融入了火车站的月台。

就在这条小路上,一辆辆两轮的人力车上装满了金灿灿的黄沙,拉沙的人躬身趴在车前长长的两根柄上,双手紧握拉手,使劲地往前蹬去。从山顶上看下去,只能分辨出人头人背还有长长的人力车身,整个组合就酷似一条缓缓蠕动的虫儿。

他们源源不断地将一车一车的黄砂,象蚂蚁搬食似地从溪滩搬抵月台,码成了一座砂的山头。然后,装卸工又将它们装进一节一节的火车车皮。

火车开了,宛若一条吞云吐雾的铁龙把黄砂运向各个城市,和着水泥嵌入了一座座高楼大厦。

从山上下来回到家,我跟母亲说,我要去拉平板车运砂。母亲就通过熟人拉关系,请车工班的负责人吃了一顿够得上丰盛的饭,说定让我进车工班。

于是,我就成了搬运黄砂的那些车夫中非常不起眼的一只蚂蚁,每当我在砂滩装满黄砂就将冲击眼前的那黄土高坡时,就仿佛面临一场沙场死战。

车夫们结帮成伙共度坡难,我躬身弯腰趴于车柄上,双手紧紧握着车把手,用尽全身极限的力气嚎着叫着使劲朝坡上冲去蹬去,搭帮的车友们就布于车身的两边形成合力顶着推着,从我们嘴里发出呼喊就象鬼哭狼嚎,我们的嗓门哑了力气枯竭了仿佛快死了,满载黄砂的车儿这才冲过这难以逾越的高陡,人儿重又缓缓获得新生。

就在这让我做了一年又一年年年不绝恶梦的陡坡上,我遇上了小巽,一个从城里来的女孩。

你能相信一个从城里来的女孩也能承受这非人的劳苦吗?可这是一个真真切切的故事。

她说,她从九岁就开始赚钱补贴家用了,在一家糖果厂包糖纸。她爸死了,她妈微薄的收入养不活六口的大家:外婆,小儿麻痹症的姐,才六岁的弟,还有尚睡在摇篮里的妹。。。。。。所以,为了一个家,为了生存,她不能害怕劳苦,必须帮老妈一把,让这一家有吃的有穿的。。。。。。

她说,她多么地巴望有一哥啊。。。。。。

小巽的童年故事让我动心了,我说,我愿是你的哥!

我和小巽在共度时艰同冲坡难的劳苦中,建立了车友关系,兄妹关系,渐渐向着爱情佳境走去。

那天车工班休息,小巽跟我说,我们去那片芦苇荡去走走吧?于是我跟她走进了这一望无垠纵横莫测的芦苇丛中。

身居这芦苇深处,小巽一下变得活泼开朗起来,一边笑声满天,一边钻来钻去地跟我躲起猫猫来,娇声阵阵:“你快来抓我呀,快呀,快呀!”

我就紧追慢赶地抓她,可我没料想,小巽竟是那样的灵活多变,我追啊追啊,就不见了她的踪影。

忽然间,我面对茫茫芦苇荡失去了方向感,找啊找啊,从太阳高挂一直找到太阳将西时也没找到小巽。

刚刚开始,我还满怀信心的,一边心里默默念叨“看你能躲哪去”,一边不断拨去挡住我视线的芦苇,紧追慢赶的,但我不敢过于接近她,因为我还从未碰过她呢,现仍然没有胆量去抓她。

然而,当小巽从我视线中消逝后,我开始越来越后悔,骂自己胆小鬼,骂自己“有色心无色胆”。

当夕阳慢慢沉去时,我急了:难道小巽迷失方向了?走丢了?这可怎么办?我开始痛恨自己,当时自己压根就不该同意小巽进入这该死的芦苇荡啊!。。。。。。

我越想越可怕,眼见天就黑了,小巽和我回不去怎么办?这险情莫测的鬼地方有野兽出没吗?想着想着,我终于高喊着“小巽”,不可遏制地哭出声来。

就在我越哭越伤心的绝望中,小巽忽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小巽几乎要笑翻了,她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哭就哭了?你个傻瓜,其实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呢!你以为我会迷失方向?夕阳在西,大溪位南,芦苇再深也不至于迷失方向呀!

看着小巽,我仿佛看到了万绿丛中的一朵太阳花,这下我胆大包天了,不饶她了,闪电似地一下把她扑倒在了芦苇上。把我的吻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印在了她的额上,脸上,唇上。。。。。。我想在她的身上印满我的标记,告诉天下人:小巽是我的!

在情热中,我越来越贪,甚至有些邪恶起来,竟然想做出更激进的事来。

这下小巽不干了,她轻轻而温柔地推开了我,告诉我:只要你有心,你还怕没机会吗?

此后,有关我和小巽的八卦在小镇上越传越邪乎。

母亲说,你都还没工作,不能想找对象的事!

小巽的母亲突然从城里来到我们小镇,把小巽带回家了。

车工班长问我:“你跟小巽究竟有没有事情?你现在说还来得及,不然麻烦大了!小巽母亲把小巽带回去是去医院做妇科检查。”

天哪,我和小巽那种纯之又纯的相爱,竟然被如此的曲解!

我和小巽之间的交往,就在这种曲解中彻底夭折了。

文章内容不代表凯硕文章网观点,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kanshuzu.com/zwsb/show/85210.html

发表评论

登录后才能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