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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作深夜的星星

第一章:

这个鸿门宴她一步也踏不进去。

她佝偻着背整理最近寄来的信件,一整箱的粉丝来信让她的额头留下汗渍。一封大红色的信件最终落在手上。冯思思的结婚请柬,那个在请柬上笑的蠢死的女人一脸幸福的模样让她不悦。莫小小突然想起什么,头发一捋就撅着屁股钻进床角,拉出一个布满灰尘的铁皮盒子,小心翼翼的开了铜锁翻出几年前的集体照。挨个数下来,直到找到那个将要嫁作人妇的蠢女人。

人矮且胖,丰腴的身材和普通的样貌。手挽着身边的人,咧嘴笑得温柔贤惠。没有变成众人面前的白富美,而且化身为幸福的丑小鸭。

莫小小的唇扯出一个弧度,原来在她忘却的朋友圈里面,居然还有一个能够记得自己的人,莫小小嘲笑她的体重和身材,并且笃定她不能嫁给一个不在乎外貌的居家男主妇。看到请柬下的一番话,着实让莫小小心急如焚。

带着你的男人给我当扮娘吧。

她将集体照和请柬安置在电脑桌用鼠标扣住。距离婚宴还有三天,她有足够的时间,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先找到那个万年备胎,徐俊楠。

第二章:

“请问这是您多少次以最佳辩手的身份拿到全国辩论赛的奖杯了?”

“把我的余下的生命比作年轮,你自己数数看吧。”

“请问您辩论时博论的观点新颖且锋芒,是因为自己受到高等教育的问题么?”

“马良如果没有神笔就不可以画画了吗?”

“请问您屡次夺冠的秘诀是什么?”

“没有秘诀,嘴贱就够了。”

“请问……”

“可以把你手中的话筒递给我么?”

“……可以。”

三十秒后,徐俊楠关掉了车内的广播,因为电台播放到最后,一声哐铛打破了漫长的问话,貌似那个被采访的女孩以抛物线的方式将手中的话筒扔到了墙角,然后踩着红色的小高跟登登登的走出电台录制间。他所收听的广播也因此变成一场嗞啦的噪音。

这个女孩这般的胡闹却让徐俊楠心暖,不经意的就笑了出来。这个女孩他认识,并且掌握她所有的脾气秉性。不喜欢吃需要剥皮的水果和黏嗒的鲤鱼,皮要剥,刺要挑,她甚至觉得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五分钟都是难以容忍的事。

岁月虽然给每一个人的脸上刻画时间流逝的影子,却没有把一个人本质的性格改变。

几年不见,这个女孩是多少次拿到冠军?仅凭那张嘴,让她毕业后的两年里事业蒸蒸日上。嘴巴利索的她在每一次辩论里面都剑拔弩张的表现要同对方决一死战的模样。她总能在观点列出之际蓄势待发,并且一句话能够将对方噎死,那些恨得牙痒的人也只能在私下里难以入耳的呓语。每一场现场直播都能看到她作为最佳辩手面不改色得登上颁奖台,踩着那双大红色得高跟鞋飞扬跋扈的拿着奖杯露出俏皮得小虎牙。

他无数次想靠近这个被上帝惯怀的宠儿,然而这个女孩强大到不需要男人和朋友。她可以自己吃饭睡觉走夜路,提着高跟鞋与尾随身后的猥琐酒鬼斗智斗勇,并且可以以秒杀的速度让对方鼻青脸肿的坐在警视厅。不用审讯人的漫长问话,分分钟便可以教对方如何大彻大悟的做人。

戴着赤诚火热的心想去靠近她,总会被她一箩筐的吐槽贬的一文不值。

徐俊楠踩了油门,八十秒的红灯让他走马灯回想起那个张牙舞爪的女孩扬言,如果她再次遇见自己就扒光他的衣服,手里拿着烧红的铁钩让他体无完肤在商业街裸奔。他想象那番场景,已经不能掩饰他那颗雀跃的心了,因为一想到她正在满世界的在茫茫人海中搜索自己这个万年备胎,就无时无刻想看到她收到婚宴函的却没有找到他抓狂得表情。

这个女人向他行骗贿赂不下数次,而且最糟心的是一年说一次谎言骗了他整整十年。这简直是对他的诚实单纯赤裸裸的亮刀子来挑战他的道德伦理。

直到徐俊楠一个油门踩上高速,正在走神的时候被前方的交警用红旗拦下,揺下车窗,交警递了酒精测仪器:“先生,我们怀疑你酒驾。”

他一个震惊看见自己一脚踩码到一百二十,整个身体耷拉下来,后颈靠着车座。果然,因为这个女人连自己都变得多灾多难起来。

莫小小简直被那聒噪的采访烦到透顶,她一想到那张预谋已久的请柬里冯思思手捧鲜花口露黄牙,并且张牙舞爪的像梦魇,无数次畅行无阻的行使在莫小小的梦境。里面冯思思一字一眼的指着她:“我比你先结婚,所以我赢了,你得兑现承诺。”

她一头扎进塞满棉花的枕头缝里,被自己臆想的世界弄的精神恍惚。怎么样才能理直气壮的毁约呢?自己连个朋友都没有,哪里会天降贤淑出第二个徐俊楠。

说到徐俊楠,莫小小一个翻身盘脚坐在地上。这个人得让她好好回忆,满脑袋都是这个呆萌男人被她的机智牵着鼻子走了十年,说到这个洋洋得意的岁月,莫小小噗的一声就笑岔了气。

第三章:

1990年,由于中国某些地区的教育体制落后,造成许多山里的孩子一辈子没有跳出无知与贫困的圈子。莫小小的父亲受到当地教育局上级领导指示,带着一家三口以人民教师的身份去了山区进行支教,因此,莫小小的父亲手里教出才子一抓一大把,其中有一个孩子就是

徐俊楠。

那时候因为条件的原因,当地设的学堂由芦苇草和烂砖瓦搭的屋檐,墙壁还是由莫小小的父亲自己掏钱糊的泥墙,夏日蝉鸣,莫小小就打着光脚,嘴咬一支笔,脚背搓脚背的磨着被蚊子咬肿的红包。

莫小小不喜欢那个身着青衫板着面孔说书的父亲,于是她便会在有父亲的课时就逃课跑到别人家养的鱼塘去逗岸边的青蛙。她讨厌父亲每日追着她背女戒和三字经,原因是父亲以此要挟她的饭餐和睡眠。并且背不完那两眼昏花的长篇大论,就得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吃长条。一日,在莫师傅青衫黑长靴,拿着长尺和三字经的书追出学堂外,路过那青草鱼塘时看见一个表情木衲的徐俊楠。

“看到莫小小没有。”

踌躇片刻,“没有。”

“愣着干什么,回去上课。”

步如惊鸿,长衫掠风,等到莫师傅走远时,从鱼塘里面才露出一个俊俏的头。扒拉了头上的水草,狗刨式的不雅姿态,徐俊楠把莫小小拉上来的时候。莫小小冲着徐俊楠做了个鬼脸,边跑边做着让对方看懂的唇语:“谢谢了。”但是,徐俊楠却没有那么容易的放走这个女孩,开始了一场你追我逐的漫跑。当年莫小小极其讨厌这个像口香糖粘粘哒哒还吓的一脸哭腔的徐俊楠,虽然不知道他追着她跑了整个村子的原因,但莫小小因此颠掉了脚上一只粉色的小鞋。

七八岁的少年脚长腿快,一把拦下莫小小,两只手圈着她瘦小的腰,还不断扑腾的像滑溜的鱼。最后双方都摔了个狗啃泥,莫小小捋了一把头发,挣不脱后背圈紧的双手:“你拦我干什么。”

“我要抓你去见莫师傅,谁让你逃课!”

“你快放开我!”

“不放,追了那么久你让我放手!”

“那么你之前看到我爹没有揭穿我!”

一片沉默之后,他发出颤抖的声音:“因为我害怕。”

当时莫小小一个猛扎跳入水后,徐俊楠刚好看到的是她跳水的瞬间,片刻鱼塘除了露出几个气泡后,就没有了身影,他站在水塘边吓傻到木衲,莫师傅追出来的时候他的脑袋都是懵的,由于害怕被老师误以为将她女儿推下水,就一个劲的指着其他方向让莫师傅离开。直到那个俊俏的头从水中冒出,他急的都要哭出来。

莫小小一听到这个男孩说出这种没有志气的话,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那这样吧,你别给我爹告密。我就不说你推我下水的事。”莫小小眨巴眼神看着他。

“我没有。”

“你看我爹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徐俊楠打娘胎就住在山里,山里的姑娘说起比较强壮和独立,到也没这般古灵精怪的人,本来人比较老实又敬孝道,生怕惹恼了教书先生的女儿,师傅盛怒下带着莫小小离家这个穷困的山区。于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他开始妥协。

于是便有了后来莫小小和徐俊楠统一战线的说法。徐俊楠因此还吃到师母的红烧肉和受教到师傅的特别指导,莫小小总会嘴叼着一只笔看着父亲对徐俊楠传播知识和他刻苦学习的模样。师傅还曾经摸着徐俊楠的头,自言自语般说:“人很聪明,就是生错了地方,没关系,以后可以补救。”莫小小则是吹涨了脸颊拉着父亲的长袍,口中闹腾爹要是喜欢男孩子就不理女儿了。徐俊楠则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狼狈而逃,惹得师母在后面笑着扣莫小小的头。

“看你,把别人都吓跑了。”

“那是我爹,又不是他的。”

白日里摇头晃脑的背书,夜晚一起爬树干抓知鸟,不小心捅了安居扎营的马蜂窝,惹的两人和野蜂群魔乱舞,最后双双跳下鱼塘。莫小小伸了脑袋顶着荷叶瞧蜂群越过她们离开的时候,却看到身边的水面上冒了几个咕咚泡就没了身影。一个扎身将溺水的徐俊楠拖上岸,莫小小笑的喘不过气来。

“别笑我。”脸红耳赤。

“噗……”

“……”

“哈哈哈哈哈……”

后来,莫小小因为偷别人园子里面的红薯被野狗追时被徐俊楠一套野狗棒法打的全山的狗再次遇见徐俊楠都绕道走,因此也增加了莫小小和徐俊楠的深厚友谊,后来,由于社会体制的改革,山里生活也改善不少。莫小小的父亲被从新召回,结束了山区里一年支教。山里受过莫师傅教导的孩子连夜来送莫小小一家人,所有的孩子都哭的一塌糊涂,手里拎着鸡蛋玉米就往城里分配来绿皮小卡车上塞。其中一个哭的最糟心的就是徐俊楠,莫小小的车开走后,徐俊楠还带领着一群小孩追着车跑了几公里。

后来,他们再没有见面。但是每一年莫小小都会寄信给徐俊楠。

每一封信都载着满满的谎言,我去考中国文学院了,隔壁家的猫又死掉了,今天你师母给我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一些琐碎的日常后最后都会附上一句,我有时间会回来找你。

整整十封,他也等了十年。

第四章:

后来,徐俊楠抱着莫小小会回头去见他这个久违战友,决定要早点将自己发扬光大。成为当时山区教育制度改革后第一批大学生,跳出了狭窄的视野,奔向更具有发展力的城市。徐俊楠在入学名单里看到莫小小的名字着实高兴了一番,他无数次想找那些与她邂逅的瞬间,有时候甚至想只身前去闯进她们班里把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拉出来一顿询问,但是他没有,第一,他还是相信莫小小回来找他。第二,他害怕多年不见的莫小小会像众多的电视剧里对方闹失忆。他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与她相见,一个是她来找自己,剩下的一个就是出奇制胜。

这样的结果就是徐俊楠被莫小小骂的狗血淋头。一个学理科三句不离现实的老实人专门为自己挖了一个坑,去参加了莫小小当时报的辩论赛。他从小就骂不过她,更何况这是一个三句不离孔子曰扳歪理却头头是道的小麻雀。

莫小小是二辨,他是三辩。一辨总结呈词之后,由二辨向对方三个辩手抽取两位开始提交辩论内容。

他们辩论的题目是,网络使人更亲近还是更疏远?徐俊楠拿到的是正方以网络使人更亲近的题材输的吐血。后来是这样像莫小小形容辩论赛的,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佛说佛有理,公说公有理。为什么大家都要因为一个可以同时存在的东西弄得鱼死网破。

“请反方二辩像正方辩手提问,正方辩手有三分钟回答时间,开始计时。”主持人放下了话筒。

那轻盈的小麻雀起身后,徐俊楠的眼神一直盯着那道光。明眸皓齿的一句话:“有请正方三辨。”徐俊楠一个麻溜的起身,满脸通红并且有左右摇晃。莫小小询问起人可是一板一眼,句句见血字字透针。

场下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看那个正方三辨怎么嗯嗯啊啊的,话都说不清楚。”

“对方辨友,您说网络使人更亲近,我方认为,由于时代的进步,许多人的沟通通过网络交流而获取自身心里满足却忽视身边正面交流的人,网络诈骗以及网络游戏同毒品蔓延因,泛滥成灾。对方辨友怎么正面回答由于网络而忽视真正值得关心的人?”

徐俊楠想开口争辩,口里面的却说的是“对方辨友呈词混乱,不够成辩论要求,我方要求对方辨友重述呈词。”

观众席开始有人窃笑。大多数的是因为正方居然选了一个不会说话的辨手。并且在反方二辨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毫无招架之力,一脸窘态的情势下使这次辩论成为当时最大的一个传闻的事件。某传媒大学新闻系的男子大战历史系女子,建校五十周年唯一一场辩论赛以反方辩论精辟且有说服力而结束了此次尴尬的活动。

那个雀跃的小女子,踩着红色的高跟小鞋,带领身后的辩手,依次向反方辩手握手示意时一个抬头看见了那个满脸通红的徐俊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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