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虱子、跳蚤、疥疮、冻疮、暴力,伴随我的少年寄宿求学生涯

“ 一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 ”

有时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求学生涯,尤其是寄宿在学校的经历,我常常觉得发汗,也无法再去想象自己和那些伙伴们是如何走过来的,于是想先写下一些片段的回忆,一待来日重新进去那段历史。

1997年,老家就开始撤点并校,将所有人数低于一百的学校全部撤除四五年级,然后安顿到附近的大村庄去上学。因此,小学四年级起,我就跑到五六里路之外的另一个村子去读书了。自带米带菜带柴,吃住在学校。

周一将带到学校换了饭票,阿姨在一个大饭甑里煮好,我们便用二两三两四两的饭票打饭。是炒好的各种酸菜干菜豆腐乳,一周只能带一样放在口盅里,一餐饭一勺子省着吃,一吃就吃三天,三天回一次家,为了防止发霉变馊,就很少油水,根本也没什么营养,饥饿感一直笼罩着从小学四年级到初中毕业的五六年时光里。每次回到家时跟牢房里放出来的一样,都要拿一个大盆倒上家里所有的剩菜剩饭,然后蹲在门口青石板上,狼吐虎咽的解馋。

所谓的宿舍,其实是个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面积不大,里面却有来自两三个村子的二十多个孩子,搭得是通铺,下面铺的都是稻草,上面是草席,一头放木箱子,一头是枕头和被子。被子上枕头上都是污垢。

学校里没有热水没有浴室,洗澡洗头洗脚都极其困难。因为年纪太小,没有独立生活过,也没什么所谓的生活老师知道,所以毫无讲卫生的概念。白天上课,下课疯玩,有些同学还会晚上尿床,又不知道如何清理,于是尿骚味,脚臭味,汗馊味,以及菜的霉味弥漫整个房间。

更麻烦的是传染病和寄生虫,一个人生疮,全寝室的生疮,一个人有跳蚤,全寝室长跳蚤,一个人长虱子,全寝室长虱子,一张席子有臭虫,全寝室都是臭虫。不仅男生宿舍如此,女人宿舍情况一模一样,所以几乎是两个年级的男女住宿生身上的虱子跳蚤,以及被臭虫咬出的包成了常态和每个住宿的孩子的标配。

本来,在家里我是比较讲卫生的,虽然村里人那时长虱子是常态,但我的爷爷奶奶,父母和弟弟身上很少臭味和馊味,一直和虱子绝缘。可一到学校去住宿,竟自然的被一堆同学给传染了,都是一串串的虱子卵,用一种细密的篦子一梳一堆,虱子和虱子卵跟头皮屑一样的掉下来。

每逢放假回家,都要用热水来烫头,希望能够把虱子和虱子卵给烫死,也有一种毒虱子的PP粉,抹了是有效果,但是回到学校的住宿环境,不用一个礼拜又得感染到一头。上课时,我们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抓头上的虱子,然后一颗颗的用手指甲碾碎,几乎都是在抓虱子比赛,头上一挠,书本上虱子就在那里蠕动,虫卵如雪花,于是,我们便饶有兴致的那削笔刀进行解剖,根本没有心思上课。

有时候一节课下来,抓个十几个虱子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学校老师不会管,家长也没办法,只好每周回家帮忙除虱子。这件事情整整困扰了我两年,实在是痛苦不已,现在想想简直是噩梦。有时候实在没办法就理平头,可是当时的习惯是一年也就是理发两三次,所以大多数时候依然无效。

虱子这个东西很奇怪,好像越穷越容易生,实际上大家都不太讲卫生,每天的汗馊味非常浓,又不喜欢洗头,洗澡,衣服上也各种污垢,就容易滋生虱子。而其的繁殖能力又超强,还是一个能够活动的东西,可以通过枕头,通过人与人靠近来传播,有时候也是防不胜防。

当然,有些时候,不仅仅是虱子,疥疮也曾困扰着全寝室的小伙伴,于是上课时边有一边挠头抓虱子,一边将手伸进裤裆里挠疥疮,挠的血淋淋,挠的各种新痂旧痂一片,也毫无办法。更要命的是有些和女生一块坐的同学,不好意思挠痒,便只好咬牙切齿的忍受着,等到下了课,回到寝室或去公厕里使劲的挠的痛快,出血破皮都是小事,只要能止痒便胜过一切。

上了初中之后,依旧是自己带米带菜吃一周。有热水和自来水,完全无法供应全校一千五百多名师生的使用。要获得足够的水,只能靠凶猛的气势,个子的高矮,拳头的硬度和随时的斗殴等完全的暴力手段才能抢来一点点,然后一塑料桶囤放一周,吃喝洗漱全部在此。

初一时个子小,又争强好胜,我便常常活在抢水的大小暴力之中,最严重时,因为遭受莫名的霸凌,我被按着地上受到了一个大孩子的狂击,我甚至拿起了菜刀跑到他的班级去砍人。不过,初三时,我便无形中成了施暴者,为了水,为了排队,扔个别人桶子,踹个饭盆,大家习以为常。

依旧是住宿,不过换了一张张双层架子床,一层两个人,双层四个人,一个房间住十二个个。其他的同学依然在长,而我幸运的是同床的小伙伴比较讲卫生,我就得以幸免,结束了噩梦。

可是也有新的噩梦开始,2002年,2003年,两个最冷的冬天,连续下雪,我没有带上足够的衣服,又喜欢在雪地里玩耍。于是,终于被双手被严重冻伤,紫青发黑,每天奇痒难忍,钻进骨子里。

我多少次拿小刀自己划破皮肤,试图自己放出冻伤的毒血,多少次将手放进滚烫的热水里,想将冻伤的淤血化开,多少次对着砖头石头狂击,想要让自己麻木,还有敷了多少烤热的姜片。然而,始终毫无办法。一到冬天便一刻都不得消停,蚀骨的奇痒,让我无法上课,无法做作业,无法入睡,恨不得将双手斩断。

就是在这样的时光和处境里,我和我身边大部分的寄宿生一样,度过了小学两年,初中三年。许多人中途无法忍受,或者在争抢中伤了人,便退了学,有些人也更是早早的出去打工,连这样受苦的机会也没有。在我同村同届的三四十个孩子当中,最终考上高中读了大学了不过五个。我又是何其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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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艺泓职业公益人,独立撰稿人,多家媒体平台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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