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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拐杖

自从在职的公司从厦门岛内火炬园搬到岛外的思明工业园,我要坐很久的车去上班。有时候出门比较早,就去万达西站坐第一班641路公交车。下车后穿过地下通道,再穿过一片小树林,就到工业园了。时间尚早,我就放缓了脚步朝前走,便常常看见她。

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去年的深秋,那天清晨的风很凉。我刚进园区不久,一个留着短发,身穿粉色外套,背着黑色双肩包的蹒跚的身影就映入我的眼帘。她残疾的双腿仅仅只能算作是一个支点,完全靠腋下的双拐支撑着她向前缓慢地挪动。我不由得走得很慢,看到她艰难的挪动一步,我的心就跟着紧张一下,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心里便升腾起想去搀扶她的冲动,却又怕自己的突兀会让她无所适从,因为,我并不了解她,也许,她需要被尊重,而不是别人的怜悯。

偌大的工业园,或许是园区管理处不让载货的车辆随意穿行的缘故,在园区与园区之间安装了大铁栅栏门。再在铁门上开一道小门,只让行人通过。好几次,我看到她双手攀住门框,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臂上,让自己的身体悬过那道不算太高的门槛,再拿起靠在旁边的拐杖。每一次,她都会在小门边“站”一会儿,喘着粗气,然后缓缓的挪向旁边的一处台阶,坐在上面休息。

如果说第一次在园区里看见她,会以为她只是一个过路的人,那么常常看见她,就猜到她应该是某一个企业的员工了,而这个企业,一定充满了人文关怀的温馨吧?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停下来问她:“需要帮忙吗?”她白晰的脸上划过几缕羞涩,轻声的说:“谢谢,不用。”每次看到她步履维艰的背影,就想起余秀华的《摇摇晃晃的人间》。

我多年前曾去劳动局培训网店经营,同学中也有一个用双拐行走的女生,现在依然能忆起她灿烂温婉的笑容,那笑容像一缕撒在向日葵花盘上的阳光。由于行动不便不适合外出工作,她经营着自己的一家淘宝网店。有一次回答老师的问题,需要去讲台上演示,她拄着双拐一步一步艰难的向讲台走去,大家的目光追随着她,教室里异常安静,当她终于站在了讲台上的时候,教室里响彻起热烈的掌声。

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一个男人。刚来厦门的时候,住在西郭村,那个男人,40多岁,在西郭村里开了一间小小的杂货店。他的身上透着生意人的精明,有着一双睿智的眼睛。他总是坐在柜台里面,一动不爱动的样子,指使前来买东西的顾客自取货物,哪怕是要买的东西放在顶层的货架上。有一回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抱怨:“你怎么这么懒散?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做生意的,都不帮着拿一下!”他的微笑就僵在了脸上,眼睛里飘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哀伤,但他什么都没说。

不久后的一天,我经过杂货店,看到他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椅子的旁边,靠着两根木头拐杖。阳光穿过门口那棵高大的凤凰树,斜斜的打在他因为肌肉萎缩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裤脚上。我惊呆了,内疚和自责齐刷刷的从心里钻出来,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两年后我搬离了西郭村,再之后西郭村拆迁,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0多年,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或许他早已不记得那个出言不逊懵懂无知的女孩,但这件事一直搁在我心里,鞭策着自己要谨言慎行。

生活的面貌本身就是跌跌撞撞,在摇摇晃晃的人世间,愿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根拐杖,支撑着努力前行。

愿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根拐杖,支撑着努力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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