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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我们居住的街道

“ 住在快餐店顶楼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

在我约摸三四年级的时候,我随同母亲一起搬到了镇上去生活。搬过几次家,但是从不曾远离那条街道。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幼小的我趿拉着笨重的凉鞋,奔跑在那条商铺琳琅满目,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上的样子——和风扑在我的脸上,我的发丝随风在空中上下晃动。风打在我单薄的躯干上,如同翻涌的细浪。想来那时的生活算不上无忧无虑,却简单、富足。

我们在镇上租的第一间房间,在一家快餐店的顶楼。房间是用石膏隔断的,整层楼里有七八个房间。我们房间靠窗的那一边,因为被隔壁房子所遮盖,终日透不进阳光,也没有一丝风。家家的餐具家什都摆在自家门口,一到做饭时间,人们炒起菜来,整层楼就飘散着浓浓的油烟味儿。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铁床,还有一张我们平时吃饭的小木桌。我和姐姐还有母亲夜里睡觉的时候,三个人拥挤在一张铁床上,需要一个头朝前,一个头朝后,才勉强挤得下。

有一次睡觉前我和姐姐打闹在一起,我的头磕在铁床床尾的柱子上,差点磕到眼睛,只是幸好没有磕到,只在眼角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月牙形的疤痕。

姐姐上初中,晚上都要上晚自习,母亲不放心钥匙放我这里,所以我晚上常常坐在中学脚下的那家超市门口,边看着玻璃橱窗里放映的电影,边等姐姐下晚自习。等他们一窝蜂地涌出校门口,我就先跑到楼下,站在那个灯光昏暗的楼梯口等姐姐回家。

住在快餐店顶楼的日子虽然很短暂,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工厂为母亲安排了宿舍,我们就不再需要租房子了。

记得那会儿搬家的时候,母亲从工厂拉来了一辆装垃圾的长板双轮车,在车板上铺一层塑料布,然后就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装在车板上。母亲一个人拖着垃圾车在那条街道上运送家什,我则紧紧跟随在后面。那时的我自尊心很强,生怕路上有熟人认出我来,于是那段路我是半遮着羞红的脸走完的。现在想来,反倒觉得并没有什么。

我们搬到了母亲公司的两排油皮顶房子里,那间房间靠近公共厕所。母亲工友的女儿,跟我同一年级的一个女生,见到我时常常扯着嗓子叫我:“喂!住在厕所边的那个人。”然而对她的无理冒犯,我置若罔闻。

两排屋子有二三十个房间,可是浴室却只有四间。夏天要洗澡,常常得提着水桶和洗浴用品,在浴室门口排上一两个小时的队,才能轮到自己。

屋顶住着许多老鼠,它们踏过房梁的声音,像一列踏步前行的军队。只要我一听见老鼠的叫声,就拿晾衣架使劲往它们逃窜的地方戳,只是很难戳到它们。

母亲在小卖部买了老鼠贴,放在铁床的二层,姐姐睡觉的床头边。有几次粘住几只老鼠,我端看它们粘在鼠贴上滑稽的样子。它们或许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就拼了命的狂叫,扭动着自己柔软的身体。

再后来,我们又搬了许多次家。有在马路边的隔断房间,夜里十一二点,还能听见楼下小卖部里鼎沸的人声,几辆汽车和摩托车轰鸣驶过。还有一间宽敞但却阴暗潮湿的房间,有时下雨天,衣服晾一个礼拜都不会干,就算干了也有一种难闻的味道。住在那里的那段日子,有一阵我得了荨麻疹,于是就把责任推卸在母亲头上,责怪她搬来的这间屋子太潮湿。后来我们又搬到了同一栋楼的三层,清爽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我的床是一块硬木板,底下垫着几个空的塑胶胶桶,我躺在上面,会听见木板和铁桶摩擦的奇怪响声。

母亲喜欢种花,在阳台上种了吊兰、牵牛花、鱼腥草,还有辣椒、小葱、香菜。她总说自己种的菜是最天然的食品,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

那些可爱的花草陪伴我们走过了一段又一段的春夏秋冬,那些时间于它们而言,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段成长旅程,一如我们曾经居住过的那条街道。

在与那些破败的居民楼擦肩而过的日子里,我并没有觉得它们有多么重要,如今回头细看,却感觉从未如此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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