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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们这样看电影

“ 绝版记忆 ”

在我的少年时代,看电影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儿,那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节日!

那时候,一个公社(大体上相当于现在的一个乡镇,在管辖范围上甚至还要更大些)也就一支电影放映队,哪个村想放电影要提前给放映队联系,如果哪个伙伴的家里有放映队的亲戚(更不要说是家人了,那在我们村绝对算得上贵族),或者只是与放映队的人扯上那么一点点曲里拐弯的关系,他一定是小伙伴中自然而然的宝贝——不管他往哪去,总会有人跟在他的身边,放了学,总会有人簇拥在他的周围,好像靠近他就靠近了放映队,只要他高兴就一定会有电影看似的!

“今天演电影——”

“什么——!”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几个人刷地一下就围在他的身边,就像几条馋嘴的狗突然发现了地上的骨头,“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一样!

“真的?不骗人吧?”大家都不敢相信——也许关于电影的谣言没少让我们空欢喜一场,就像狗扑到了骨头上直到硌疼了牙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块石头。

“骂誓,你骂誓,真有吗,你敢骂誓吗?”

“有!真有!谁要坑人谁是孙子!”那个发布消息的人跺着脚拍着胸,额头上青筋条条绽出就像下过雨被蚯蚓拱过的泥地。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看到了?”

“不信拉倒,你要去看你是儿, 这么大!”他也急了,嘴里骂着,手上比画着——其实,我们不是不信,只是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太突然,只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

接下来的时间就格外煎熬,充满了期待的心光盼着天黑,可那太阳好像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教室的座位好像都长満了蒺藜,老师今天也特别让人生气,在讲台上讲起来喋喋不休,我们的心就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性急的小狗,东面碰碰西边撞撞可就是跑不出笼子,每节课下了的时候,总有几个家伙跑出校门,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家伙索性逃课到大队院里去打听消息。

“我看到放映队的车子了!”

“已经准备立电影杆子(杆子是固定好用来扯电影屏幕的)了!”

终于等到放学,学校一下子就变成了打开了门的鸡笼子,早就憋坏了的大小鸡崽们扑扑啦啦地往外挤——晚一步好像就吃不到虫子似的那样急。有的人风风火火地回家放下书包搬个凳子,有的人索性背着书包连家都不回直接去了大队院,还有的更绝,人家根本连书包都没收拾,直接放在了学校里——大队院一下子热闹起来!

大一点的挤到了放映员身边,看他们卸车子,安机子,倒片子,有时候放映员会让他们帮忙扶杆子,扯绳子,被叫到的一下子两眼放光好像祖坟冒了青烟出了状元似的,“嗷”得一声蹦了起来,狗颠屁颠地听着指令上窜下跳手舞足蹈:有的像猴子一样噌噌几下子爬上树杈,麻利地拴好绳子;有的噔噔几步攀上屋顶固定好喇叭。

小一点的呢,都忙着用石头用砖瓦片子圈地占窝,有时会为了寸土之地怒目相对拳脚相加,那真是唾沫与鼻涕齐飞,牙齿并手脚共上。更可恨的这时总会有一大群孩子围过来,喊着号子加油起哄生怕一方退缩打不起来,那架式和看两只公鸡争斗绝无二致!不一会儿,屏幕前方就让这些家伙捣鼓得一堆一堆的石头瓦块,一道一道的鬼才懂得的符号,远看上去像诸葛亮当年摆下的八卦阵……

天渐渐黑了,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大人们忙完了地里家里的活儿也陆陆续续地扛着凳子提着马扎赶了过来,有个别离家近的讲究点的搬着椅子扶着老人牵着孩子,整个大队院就像赶年集似的万头攒动人欢马叫,男人们彼此让着烟卷,挥着手势,谈着地里的活计;女人们微笑着比着各自的衣服说着圈里的猪笼里的鸡满地乱跑的孩子;老早就占好了窝的孩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宛如一刻也不肯安分的泥鳅,跳着叫着自己的大人炫耀他们的“成绩”:整个院子好比一锅烧开了的水,泛着挚热闹的水花腾着欢乐的水汽……

提着塑料袋子卖糖棍的,五分钱一根的糖棍花花绿绿如孙猴子的金箍棒;推着小车卖汽水的,一毛钱一瓶的汽水冰爽诱人;还有卖烟卷的,卖雪糕的也不失时机地高声吆喝……

四里八村的少年听到消息赶过来了,来得晚了,实在挤不到好位置就只能在最边上在最后方,也有的挤到屏幕的下方,一腚坐在地上,伸长脖子高扬着头,看不一会就得蹲起来揉一揉脖子跺一跺脚,还有更惨的就跑到屏幕后边看反面……

在本村看电影无异是我们的节日,而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到外村看电影则是另一种刺激和情趣。

由于当时片子少,电影又是一个村一个村的轮流放映,所以很多时候,同一部电影我们会看五六遍,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会看到最后,直到放映员宣布:“今天放映结束,明天到某某村放映。”我们才一哄而散。

到邻村去看电影,对于我们那个时代的孩子来说,谁没过这样的经历呢,别说我们男孩子,就是女孩子也是经常的事啊!那时的孩子可真叫个皮实,三里五里不叫路,八里十里不在乎,撒开脚丫子跑就是了——别说没自行车,就是有,谁家也舍不得把唯一的自行车放手给孩子们败坏啊——只要一听说哪村要演电影了,我们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那些大孩子后面——没办法,他们总嫌我们小,跑得慢,碍事,不愿意带我们去。

其实,要是我们也知道路,谁稀罕看他们的臭脸子,谁乐意当他们的尾巴啊——放了学,赶紧把书包放下,看看锅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随手抓起两块干粮(那时还吃不上馒头,大多是死面饼子或者窝头,有时是煎饼),胡乱夹几片咸菜就往外跑,一看那些大孩子还在,我们就长舒了一口气,藏在一个墙角里,等他们要走了,我们就偷偷地跟在后面,那些大孩子们可真坏,他们要么是黑着脸子呵斥,要么是举着拳头吓唬,有时是撒开丫子快跑,太小瞧我们了,为了看电影,我们早就练成了厚脸皮、傻大胆还有兔子它爷爷的速度!到最后,大的小的都累得气喘吁吁像一群撵乏了的猪,一看实在甩不掉我们,他们就在路边歇息——原来,他们也真不忍心把我们扔在半路上啊,嘿嘿,归根到底,大上几岁就是哥(这只是按年龄,要按辈分,他们中可能有侄子孙子当然也可能有叔叔爷爷呢),良心还不是大大的坏啊。

就这样蹦着跳着,唱着笑着,打着闹着,喘气间就听到了演电影的喇叭声,就远远地看到了提着马扎搬着凳子的人群。嘻,又看上电影了,心里那个美劲,岂一个“得”字说的!

散场后,我们又和来时一样说说笑笑地往回走,小村里,各家的灯光渐渐亮起来了,那一点点昏黄的灯光好像家里人等待的眼睛,夜色似乎淡了许多,弥漫着一股柔柔的暖暖的东西。静静的路上,空气里荡漾着欢乐的气息,微风轻吹,爽爽的;多情的月儿在头顶静静地照着,我们走,它也走,好像一直在陪伴着我们,调皮的星星还未入睡,不时地眨着眼睛,好像在取笑着我们,苍黑的起伏的群山把天围了一圈,绝似月儿和星星摇篮的花边,——从没想到,黑夜的原野竟然是这个模样——没有吃人的妖魔,没有吸血的鬼怪,坟头倒是有的,黑黑地,静默在路旁的庄稼地里,但没有飞窜的舞动的鬼火!

我们欢笑着,打闹着,路边树上的鸟儿被我们吵醒,它们尖叫着,从树上窜起,扑啦着翅膀在空中盘旋;玉米长高了,吐线了,黄豆结荚了,鼓圆了肚皮,在这清凉的静谧的深夜,混着种种草的味儿,散发出一种有点甜有点腥又有点香的气息,更加诱人的是那成熟的瓜儿,随风飘来香味让我们馋涎欲滴,肚里的馋虫抓挠着我们的胃拱着我们的心,就会有大孩子怂恿我们去偷瓜,嘴馋是一定的,但当真有几个家伙蠢蠢欲动时,就会招来一阵笑声,当然还有瓜地里照来的手电筒的警示……

回到家时,差不多半夜。有的人家留着门,大多数早已入睡,出来开门的如果是当娘的还好,最多骂几句就算结束,要是当爹的出来,那很可能是进了大门就被睡眼惺忪的老爹踢上几脚或在屁股上盖上几个手印。那时的孩子可真皮,挨了揍哪有几个哭的啊,大不了咧咧嘴就把泪水咽了肚里——可不哭,怪丢人的,传出去以后谁还乐意和你玩啊,男孩子挨几下揍属于家常便饭,就当是营养不足加个餐吧。

围绕看电影,还有几件趣事,补写于下。一个是有一次在外村看电影时,有一个小伙伴睡着了,我们回村时也没注意,结果是那个村的大人叫醒他,把他送了回来,第二天听说后,可把我们笑得不轻,可即使这样,他还是每次都跟着去,只是长了个心眼,每次看电影困了想睡的时候,他都把手插到一个伙伴的口袋里!还有一个还是在外村看电影时,一个伙伴突然肚子疼得厉害,脸冒虚汗,满地打滚,我们都吓得手足无措,最后是一个大人把他抱回家看了病,第二天把他送了回去,后来两家因为这个结了干亲,一直到现在,逢年过节,我那个儿时的伙伴还都往那家走亲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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