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久了，人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
一
丽水中学新开学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时，苏明澈一改往日宽大校服，穿了笔挺的西装，精心抓了头发，摘掉了那个土气的眼镜，大家才发现他帅的惊为天人，他走的昂首阔步，在话筒前站定，扬手扔掉了上台前老师塞给他的古板演讲稿，清了清嗓子，扫视着台下的老师同学。
“我不喜欢古板的说辞，今天站在这里，我只想说两句话。什么考试竞争保送都去死吧。”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台下某个位置，“还有，林桑冉，我喜欢你。谢谢！”
台下鸦雀无声，两秒钟之后，突然掌声雷动，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扭头看向在人群里睡觉刚醒来的林桑冉。
校长和老师的脸登时就绿了。
二
16岁的林桑冉是丽水中学高二年级出名的怪咖。
黑色长直发，黑框眼镜，一个人独来独往，少言寡语。长相萝莉但是个面瘫。每天上课时坐在最后一排睡大觉，是个被老师放弃的学渣，考试时只做选择，并且每次全错。会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那场面想想都瘆人。每件衣服都有口袋。最喜欢哆啦A梦的一切事物。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是和她在一起或者走的太近的人，会厄运连连，时间久了，人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但是这个“人人”，并不包括她唯一的好友乔之夏。
三
林桑冉第一次见到苏明澈，是在校庆会上话剧表演时。
林桑冉抱着戏服穿梭在后台，尽力避开来往的人和道具，还是免不了被哈姆雷特的宝剑砸到脑袋，或者迎面一个月高大扮张驴儿的男生，正对着镜子贴痦子，好死不死掉下来贴到了林桑冉额头上。
等林桑冉穿过人群，抱着找来的衣服到更衣室前推门而入时，对面的男生只穿了一条内裤，瘦的像排骨，林桑冉还没尖叫，他忽然尖叫一声。林桑冉冷静地看他一眼，将衣服往他头上一丢，转身走开。
迎面遇到了乔之夏，她穿了一条宝蓝色旗袍，戴了贵太太的卷发，一看见林桑冉就激动地扑过来，“桑冉，虽然没能演窦娥，不过演繁漪我也很开心。”
话剧演出时，林桑冉坐在第一排静静看《雷雨》的演出，余光瞟到旁白赫然就是那个排骨男，男生看到了林桑冉，瞬间脸色通红，台词也念的磕磕巴巴。
演完话剧后的两天校内进行话剧投票，林桑冉组的《雷雨》史无前例地夺得了第一，还拿了奖金。
除了剧情精彩演员卖力外，主要归功于旁白苏明澈，他一看到林桑冉，心一慌，不负众望地将“从衣内掏出支票”读成了“从内衣掏出支票”，从此一战成名。
四
乔之夏带着苏明澈介绍给林桑冉认识时，林桑冉正坐在饭馆桌前数钱。
“苏明澈，这是我闺蜜林桑冉，才女一枚，也是本次《雷雨》的指导。”
林桑冉笑也不笑，“你好。”又低下头去数钱。
“大功臣，别想不开了，多亏了你我们才有奖金啊，”乔之夏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不然让桑冉请你吃大餐怎么样？”
苏明澈的眼睛突然放光。
“老板，”林桑冉转身面向柜台，口气认真，“把我要的三小碗面条其中一碗换成最大碗。”
苏明澈咬着筷子悲愤地瞪她。隔壁桌上突然打了起来，一个酒瓶飞过来，苏明澈眼疾手快拽了一把身边的乔之夏。
后来苏明澈拿着话剧照片找到林桑冉时，林桑冉正蹲在学校花园里，远远看上去很像对着空气说话，周围同学都跑了，苏明澈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只硕大的独角仙，苏明澈满头黑线。
“照片给你，那个…你很喜欢虫子？”
林桑冉抬头看了他一眼，举起另一只手里的蜜蜂，口气不冷不淡，“还有这个。”
苏明澈头上冒汗，后腿了几步，说话都结巴了，“不，不用了。”
不知为什么，苏明澈总觉得林桑冉微笑了一下，“帮我看看我的金鱼我就饶了你。”
放学之后，苏明澈跟着去了林桑冉的家，很豪华，但是冷清而没有家的温暖，偌大的房子只有她和一个保姆。
鱼缸里又有一只金鱼翻了白，水也清澈，食物也适量，输氧管的气泡源源不断，还有一架装饰的彩虹桥，苏明澈看了半天，把手伸进鱼缸里几秒，忽然拽过了林桑冉的手，一同按入鱼缸，“你有没有触电的感觉？”
林桑冉看着他，忽然抬腿踹了他一脚。
苏明澈疼地呲牙咧嘴，倒抽了口凉气，非常委屈，“你家鱼缸漏电了。”
“……”
五
苏明澈从此每天跟在林桑冉身后。
跟着林桑冉坐公交车回家结果丢了钱包；帮林桑冉抓独角仙不幸引来了蜜蜂；跟踪林桑冉去公园被小狗咬了屁股，总之和林桑冉在一起就真的是厄运连连。
当他第19次跟着林桑冉时，林桑冉抱了一摞书正拐进小巷。苏明澈赶忙蹑手蹑脚跟上去，刚踏进小巷，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面前出现他再熟悉不过的修长双腿和鞋子。
抱着书的林桑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面若冰霜。
“为什么跟着我？”少女看着他，仿佛他不说清楚下一秒这一摞书就要招呼到他脑袋上。
苏明澈脸涨的通红，不敢看她。
“说不说？”林桑冉口气淡淡的仍然面瘫，手中的书却开始举高。
“等等…”苏明澈护住头，“能让我先站起来吗？”
“为什么？”
“你走光了。”
“……”
当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别人无从得知，只是苏明澈从一个跟踪狂摇身一变光明正大怪咖林桑冉的跟屁虫。每当有人问起时，他就微微一笑，无比得意。
“因为我喜欢林桑冉。”
六
高中最后一次校运会。苏明澈跑完男子1000米大汗淋漓地走回来，看见观众席上发呆的林桑冉，径直走了过去，挤到她的视线中，“我要喝水。”
林桑冉抬头看着他，怀里抱着半瓶喝过的水，“没有。”
她话音刚落，怀中忽然一空，苏明澈一把抢过了那半瓶水，拧开盖子，一扬脖就见了底，喝完用手背大咧咧一抹嘴角，一副“我就喝了你能怎么样”的欠揍表情，然后心情好的哼着小曲飞快离开。
“……”林桑冉伸出去的脚只踢到了空气。
女子800米人手实在不够，林桑冉临时被拉去补漏，换了半袖短裤运动风的林桑冉站在原地发呆。
乔之夏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桑冉，你没事吗？你不是不太擅长跑步吗？
苏明澈凑过来打量一圈，惊叹道，“好壮硕的小腿啊！”
林桑冉淡定地抄起一旁的半瓶水丢到了他头上。
坚持跑完800米的林桑冉躺进了校医室。
醒来时乔之夏守在她身边，正削着一个苹果，“你中暑了，又有点低血糖，给，吃苹果。”
林桑冉伸手去接，猝不及防一只手斜插进来强走了苹果，苏明澈咬了一口冲她呲牙，满头大汗，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罐绿豆汤。
林桑冉接过，“谢谢。”
下一秒校医室传出苏明澈的惨叫，“你怎么把我送你的哆啦A梦的印花杯总来装独角仙了！”
七
林桑冉家里很有钱，只是母亲去世的早，父亲又要续弦，继母没有孩子，开始对她很好，只不过后来家里多了弟弟，父亲对她的态度就有些改变了。
父亲在外面给她买了大大豪华的房子，还有保姆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想要什么父亲都尽量满足。
他什么都给，除了父爱。
当初林桑冉离开家的时候，父亲对她还有歉意。
林桑冉懂事地笑，“没事的，弟弟比我更需要爸爸你。”
可是上了车之后，林桑冉就无声地哭了，
她想起爸爸对她说的话，“爸爸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她也曾是活泼开朗的女孩，而现在她却如此沉默寡言。
抱着哆啦A梦印花杯的林桑冉想起苏明澈跟踪她被发现的那天，其实林桑冉很早就发现他了，只不过装着不知道。
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傻的苏明澈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试卷，上面是林桑冉的名字，少年的口气笃定，“林桑冉，其实你明明都会，为什么要答错？”
林桑冉不说话。
“再笨的人，选择题也不可能全错，全错的难度等同于全对，只有全会的人，才可能每次都避开正确的答案。”苏明澈声声笃定，掷地有声。
林桑冉不为所动，“你是来揭穿我的？没错，我的确全会。”
“还有你之所以喜欢有口袋的衣服，因为你无所适从。
孤独的人，才会自言自语。”
林桑冉转身要走，身后突然传来苏明澈清晰的声音。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不过，我都不在乎，”苏明澈顿了顿，像是攒足了勇气，“我想让你开心一点，我喜欢你。”
林桑冉停住了脚步，半天没有回头，只是问，“你不怕倒霉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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