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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的眼神软得像年糕

“ 难忘老师那一脸雨汗水和软得像年糕的眼神 ”

昨晚做了个梦:我站在讲台上。讲台下黑洼洼的都是学生,可讲课时没有一个人好好听讲,急得我呀快醒了。我叫起一位同学,发现他是我的小学老师,再叫起另一位,竟然变成大学老师。我惊问您怎么长这么快呢,长这么快还要我教吗?再叫其他同学,我才发现满屋子全是我的老师。我一紧张:妈呀,都是我的老师,这不是要命呢嘛。一急就醒了,满脑门是虚汗。

小学中学大学,老师一个个换,但真正记得起来的却没有几个。而让你记住的,往往是影响我们一生的贵人。他们是师者,有时候又像使者,师者传道受业,使者撒播善良和品德到一方方翻着春浪的内心世界。

一孔窑洞,窝在山顶的一角。一至三年级同班。上一年级课时,其它两个年级自习,以此类推。这种教学方式,起初学生还会受点影响,后来学生都学会了一招:选择性聆听,我的课我就把耳朵伸长了听,不是我的课就开启听觉屏蔽功能。这样不仅锻炼了定力,而且练就了孩子们一项“特异功能”。

老师陈文富敦实帅气,他家离学校十五华里,家里有薄田几亩,平时妻子打理。到了收麦掰玉米的农忙时节,他的年轻妻子就到学校“监学”,两人换班换角色。

老师一走学生就炸开了锅。猴王走了,来了个美得像妖精似的临时老师,谁还会听她的。更何况她连课都不会上呢。

教室那个乱哪,好像丐帮在开年度总舵会议。有人跺脚,有人拍桌子,也有人呼地跑出去唰地奔回来。她急得直吹哨子,一边假装厉声训斥,最后带着哭腔说:等着陈老师回来收拾你们。然后气急败坏地到隔壁老师的窑洞生闷气去了。

大家一想坏了,她一告状老师回来还不要了我们的命。还有,要是她中午不给大家热饭,大家都得饿肚子。

小学校没有大灶,孩子们早晚家里吃。中午就拿点干粮放在老师的锅里热热吃。大家正担心,临时老师吹响了开饭哨子。大家一愣,赶忙去吃饭。吃过饭,我们几个大孩子就主动负责班里的秩序,谁要不听话就威胁回家告状。

老师回来后,我们最担心的不是作业没有完成,而是怕有人告我们的状。看着老师走进教室,班长喊起立的声音都颤颤抖抖,像教室窑顶那棵随风摆动的酸枣树。

一堂课下来,大家的心才重新回到灵魂的旁边安然坐下。

陈老师教会了我们“春天来了,种子发芽,果树开花”,临时老师却教我们学会包容和理解。

学校在山顶塬上,我家在山沟。上学背着黄挎包,走过两家邻居,开始攀登一条羊肠小道。这小道宽不过一尺,原来根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踩出了一条路。攀这条路基本是“四脚用力”。最陡处,身子紧紧贴着大山向上,才能爬上去。

上学时,大人拍拍孩子裤腿上的泥土说小路上不去就走大路。可没有一个孩子走过一次大路,因为这些小路就是我们的玩具,放假好久不爬了还要去玩一回,有时还比比看谁爬得快。

但是下雨就不一样了,家长不让我们走小路我们不听,但是老师一说我们准得完全照办。下小雨,老师就在路的转弯处望着。看见有那个娃娃向着小路上跑,他一声断喝就像吐出来一条无影无踪的丝线,学生不由自主地被扯回到大路上。我们到了安全地带,回头看老师,他还立在那里。夕阳中,我发现老师很帅。

如果下大雨,孩子们就出不了学校的门。雨停了,老师才带着孩子们回家。有一次,看见快下雨了,老师一边催促我们麻利点,一边顺手抄只纤维化肥袋子。到了大路中间,雷雨哗哗地下,孩子们不约而同拿出雨衣纤维化肥袋子,套在头上。

陈老师卷起裤腿,把折叠的化肥袋向内一折,就叠出一个尖尖帽儿,随后往头上一套。再习惯性地吐口唾沫拿起撅头,其实那天下雨,撅头把儿都是湿的,哪儿用得着唾沫的滋润。

那天,家长准备接孩子,有些刚刚从地里回来,雨水把他们浇了个透。抬头一看,陈老师已经把孩子们送到半路了,就放心地拴牛喂猪去了。

可惜那时没有相机,要不会那一幕感动无数人:孩子们前面,陈老师用撅头开路。他刮去土路上的稀泥,使劲一刨,地上就被挖开一个三角形的坑。孩子们在老师的组织下,一个大孩子拉一个小孩子,成一字长蛇阵,小心踩着这些坑前进。突然,有个孩子一滑,陈老师一膝跪地挡住。

一个坑,两个坑……五华里路,陈老师不知刨了多小坑。送我们到沟里,他又冒雨回山上。下山不易,上山也难,他又得刨着坑向高处攀登了。

第二天,孩子们的书包里鼓鼓囊囊的,有红薯南瓜,也有平时不舍得吃的蜂蜜。红薯南瓜老师收了。蜂蜜他不仅不收,还说:最不爱吃这东西了。孩子们只好悻悻地拿回去。

在我的记忆里,常常能记得老师下雨送我们时那一脸雨汗水,还有那软得像年糕一样的眼神。一个学生,向老师学的绝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老师的行为透露出来的德性,一位老师绝不仅仅是师者,同时也是福音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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