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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

“ 那不仅是我的荣誉,更是外婆的荣誉啊! ”

调皮捣蛋到六岁,我长大了,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外婆早早就缝制好了新书包,坐等我成为歌里的“小二郎”。

可报名那天,却有一件事难倒了外婆,我没有户口!纵使外婆说尽好话,学校的老师也不愿破例收下我。

情急之下,外婆想到了同村的一位叔叔,彼时他正在学校任教,人称“刘老师”。如果有老师担保,那我入学就不成问题。难就难在刘老师曾和舅舅有些过节,两家已有多年不来往,贸然上门,实在难堪。

当时的农村,很多农民因为重修“地畔子”偏了几公分而大打出手,枉顾多年近邻情谊,成为见面仇人。舅舅和刘老师亦如是,谁是谁非实在难以讲清楚,但当时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各自喊了一帮人,打得两败俱伤,从此划清界限。

外婆叫来舅舅,要他去赔礼道歉,面子事小,上学事大。舅舅和舅妈一向都待我极好,并没有嫌弃我的累赘,当年也差点为我上了自家户口,只是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罢了。此时不用外婆多说狠话便欣然答应,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孩子求学。

那时的我什么也不懂,天黑了就闭眼睡觉,但那晚的外婆心事重重,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担心刘老师不肯帮忙。她眼睛一向不好,早几年便不怎么做针线活,那晚却挑灯夜战,将原本舅妈给表哥正在做的鞋赶成,希望能合刘老师孩子的脚。一大早又匆匆买了礼物和舅舅一起去找刘老师,幸好刘老师也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舅舅肯低头,他也不愿多追究,两人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我也得以入学,了却了外婆的一大心病。

殊不知,自此往后的几年,外婆为了答谢刘老师,也为了我在学校有人照应,年年都要忍者眼睛的不适,给刘老师的孩子做鞋,直至她身体大不如前才作罢。外婆亲手做的鞋,可是连我和表哥表姐也难以穿到,我常在心里恨恨的想:便宜那小子了。好几次都想学表哥打一架去把鞋抢回来,可转念一想,这一切还不是因为我,我有什么理由对他们怀恨在心,再说了,我也打不过他们。

外婆年轻时因为不识字吃了不少暗亏,所以她心里一直有个愿望,希望家里能走出个大学生。舅舅姨妈们当年因为家庭困难,不得已辍学。母亲是外婆最小的孩子,那时家庭情况已不再拮据,外婆铆足了劲想要供出母亲,只可惜母亲天生爱玩,提起学习便头疼(外婆曾爆了不少母亲上学被请家长的黑料,我爱和老师作对绝对是遗传,哈哈)。及至表哥表姐,更是一个比一个调皮捣蛋,草草读完初中了事。基于此,外婆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

外婆在学习上并帮不了我忙,我常常随便划两笔便骗外婆作业做完了,外婆也不敢强硬反驳,现在回想真是惭愧。但外婆只认一个死理,羊奶有营养,鸡蛋补脑子。自从母亲将我抱给外婆,外婆便养了奶羊,我每天被她连哄带骗捏着鼻子喝一碗羊奶已多年不变。鸡蛋就不一样了,难在一个“钱”字上。外婆年事已高,舅妈每天都会为外婆冲碗蛋花汤,未上学前,外婆总是偷偷让我吃完蛋花,自己喝汤。上学后,她便坚决不再喝蛋花汤,要将省下的鸡蛋给我做鸡蛋羹。千恩万谢,舅舅并未听从她的建议,很有骨气的说道:“多一个鸡蛋还吃不穷我!”

令人欣慰的是,我还算争气,在外婆去世前,每学期都会得个奖状回来。外婆总是乐呵呵的捧着奖状研究半天,仿佛她真的识字,正在逐字斟酌。看够了就小心翼翼的将奖状贴在墙上,逢人便夸我有出息。

外婆去世后,我也被父母接回,舅舅慢慢揭掉了满墙的奖状,用时尚的壁画代替了,我虽能理解,但每每看到,心中还是一片失落。

那不仅是我的荣誉,更是外婆的荣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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