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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灯笼KTV

“ 桃花耍着脾气使劲儿地跺了一脚 ”

大灯笼这一片是最近一两年兴起了开设歌厅,都是以低档消费的百姓为主,一家挨一家地有十几个歌厅。与之相匹配的当然少不了物美价廉的中档饭店,还有以主打小时房的旅店和宾馆。每到夜晚,这里便是人头攒动,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色。

大灯笼的老板姓魏,差不多40来岁的样子,不是黑道出来的,也不是有钱有势的人,而是一名税务局普通的公职人员。老魏文质彬彬的戴副小眼镜,爱穿那种高档的暗格浅色衬衫,说话慢条斯理的文雅。

大灯笼的旧址是区地税局,后来地税盖了新大楼搬走,这里一直空闲着。老魏离异单身了五六年,有一天突然宣布要结束单身生涯,撒了帖子,结婚在一周后举行。他人缘还不错,单位认识的人差不多都来了,连局长和几个副局长也备了份子,尽数给了面子到场。

老魏安排单位科长以上的领导单独在楼上的两个包房吃饭,大家都明白,这是老魏想的周全,一是安静,二是怕有喝多捣乱的给领导添乱,纷纷夸老魏会办事儿。可等老魏带着新娘子来敬酒时,所有的领导全都傻了。

地税的人平时免不了吃吃喝喝的,那时候他们常去的是一家叫“丸仔”的日式餐馆,据说是上一任局长钦点的这家馆子,大家走习惯了一直保留到现在。餐馆除了环境考究之外,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精致的外观下飘香着一股浓浓的日本风情,当然价格也是与之很般配的。

开餐馆的是一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女子,长的并不漂亮,矮矮的个子大脑袋,一张饼子脸有点像樱桃小丸子,所以大家都喊她“樱姐”。樱姐最大的特点是会讲笑话,雅的俗的明的暗的,张口就来,常常把吃饭的人逗的开怀大笑。

地税的领导吃饭是没有当场结账的,都是在菜单上签了字,酒足饭饱地一抹嘴走了。樱姐每月都要跑地税好几趟,挨个找负责报销的人核算签字,可一个月只能结一次帐,有时多有时少,但从来没有结全过。

有一天现任局长突然转了性,在一次中层聚餐的时候,局长带着这些人去了个新餐馆,是一家川菜。局长说他突然爱吃辣,爱吃重口了,对从前那日式淡淡的菜没有感觉了。从那时起,全局的领导再吃饭都不约而同地换了地儿,一律赶往川菜馆。他们都知道,川菜馆最大的股东是局长的老丈人,不去的话白条子可就得自己掏腰包。

换菜馆倒是没什么问题,反正都是吃饭,在哪吃还不是一个样子。有问题的是樱姐,手里捏着一大把的白条子转了好些天,却找不到人给签字报账了。她挨着个地找当时签字的人核对,人家就往后推,日子久了干脆避而不见。

地税里有人悄悄对樱姐说,你就认了吧,这些帐现在是不会给你报的,等一旦换了新局长就变成了死账,你再折腾可就没好脸子给你了。联合执法不停地查几次,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些人是惹不起的。

樱姐绝望地看着手里的条子,这可是二十几万啊,真的一抹嘴就没了?

那人吃惊,这么多?一个月就吃进去这么多?不过你也不亏,这几年还不是赚个钵满盆满的,消消气,回去吧。

后来樱姐就真的不再来地税找麻烦,人们渐渐地也把这个事这个人全都忘记了。

当天在座的,都是以前签过字的人,见了新娘子大吃一惊,我靠,这不是那个日本菜馆的老板娘樱姐吗!心里立刻扑通扑通打起鼓地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羞臊的。

樱姐倒是大大方方地给每个人倒满酒,然后还讲了个带色儿的笑话,邀诸位举杯共同饮了杯中酒。

这杯酒下了肚,樱姐转身从伴娘手里拿过红色的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鼓鼓的大信封,笑吟吟地放到了局长面前。

“局长,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用我说了,在座的都心知肚明。我和我家老魏也不是看不清眉高眼低的人,今天我宣布,这些白条子现在我就交给局长,至于怎么处理完全跟我们无关,因为这东西我们再也不想要了。”她没等局长开口继续说,“不过,我和老魏有个不情之请,求局长行个方便,把老地税大楼租一半给我们,我们想做买卖恰好缺个大一点的场地。”樱姐带着一脸的红晕,他推了一把局长的胳膊,“您不会让我们的婚礼也像这信封里的东西一样,留有不舍遗憾吧?”

局长是真生气啊,这显然是威胁,他使劲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老魏的鼻子说,“老魏,你给我说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老魏吓的直往后躲,樱姐一把揽住他胳膊,“怕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这钱我们还不要了。”

她转头对局长说,“局长,您不用凶巴巴的。看见没,全程录像呢,我也不怕把事情闹大,大不了我家老魏不干税务了,我养活着,有特么什么了不起的。”

局长这才想起,婚礼录像和照相的也跟在后面,屋子里的场面一点没漏地全都记录了下来。

老地税楼的二层楼最后还是拿出一半租给了樱姐,租金一点不差事儿,手续也完全合乎规则。老魏和樱姐忙着跑手续和装修,两个月之后,大灯笼隆重在边城的历史舞台推出了。

这是一场典型的民与官斗,最后双赢的案例。在当时气候下,想做到民的完全胜利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做到这个结局。局长虽然丢了面子,但那二十几万的白条子落在了他手里,早晚都会报销出去;樱姐也没吃大亏,拿到了根本拿不到的东西回来。

大灯笼从开业就很火爆,附近正开发着几个大的基建项目,三教九流的人蜂拥而至,主要原因是这里少了歌厅原有的一股无形的戾气。大灯笼一改原来歌厅那种幽暗的压抑色调,宽敞明亮的大厅和走廊让人顿感舒服,门童和服务员也都是些比较本分的孩子,阳光帅气。

老魏说,这些得益于樱姐留学日本的经历,要改变人们对歌厅的看法,别一提到歌厅就想到嫖娼和打架,让更多的普通人愿意进来。

说是这么说,樱姐还是没能犟过老魏,最后不得不给歌厅取了个暗喻的名字“大灯笼”。

桃花去大灯笼是鲍总引荐的,他认识老魏,两人因业务上有往来在一起和过几顿酒。

老魏便问鲍总,“这女的跟你啥关系?推到我这儿来该如何对待?”

鲍总拧着眉心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没想好,现在算是朋友吧。主要是不知道她的底细和秉性,这才放到你这儿,麻烦你帮我照看着,顺道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老魏不情愿地说,“鲍总,我可跟你说啊,这地儿的女人可都是想方设法出台的,你要我看着,我就是长八只眼睛也看不住啊。”

鲍总点点头,“那正好,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忍的住。”

桃花来大灯笼上班后,发现这里的小费是按台次算,一台不问时间,客人给五十就是正常价格,她立刻有些大失所望了。唯一能让她有些许心安的是,大灯笼的小姐普遍年龄偏大,听说最大的花姐已经五十岁了,小孙子都一岁多了。这让相对年轻的桃花选台很有优势,空台的时候基本没有。

即使天天能坐上台,桃花每天的收入也比从前锐减,坐了一个多月的平台,最多的一晚上才拿回来二百元。而此时家里的房子被画了号,眼瞅着动迁就在眼巴前了,而手里的积蓄跟自己的想法还差着老远。

刨花每天晚上十一点后开着辆破皮卡来大灯笼,跟老魏聊天喝茶,等桃花出来便送她回家,渐渐地桃花有些心烦起来。

“你以后晚上不用来了,眼皮会来接我的,顺路,也不用花打车钱。”桃花面露嫌弃的表情。

”我也是睡不着,正好有车,顺道出来透透气。“鲍总假装看不到桃花的不悦。

“早知道这样就不从永明出来了,这一天挣的还没花的多。”桃花耍着脾气使劲儿地跺了一脚。

“给你那一万这么快就花光了?”鲍总见桃花俗气起来,也跟着很俗地提到钱。

“且,你要是觉得亏我就把钱还给你,别以为拿了一万出来就想当管我的男人,好像把我买下了似的。”桃花压根不给刨花翻盘的机会,扔出了绝情的话。

“你看你,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看你挣不到钱才问的吗。对了,这才几天,你怎么花那么多钱?”刨花低声下气地问。

“我花什么花,家里马上动迁,动迁款还差着好几万呢。”桃花别有用心地说出了实话。

“动迁我知道啊,用不了多少钱吧。”

“我要换成商品房,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桃花转头不看刨花。

“白说?那可不一定。你要商品房啊,那明天我跑一趟给你问问吧。”刨花突然心里有了底,应允下桃花这桩房子的事情。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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