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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梦深处,等远去的车

坐在后座靠窗的位置,我静静地望着回家的路,像爬满一连串的记忆,没有尽头。

能和爸爸再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独处,还是会涌起一些些难过。

印象中,我4岁那年,妈妈去了很远的城市,由于条件困难,连像样的家具都寥寥无几。唯有一辆老式自行车,一直住在我的故事里。倒三角的车架,高出手半截,包裹着一抹明晰匀净的黑,扶手上的铃铛,附着岁月冲刷过的斑斑锈迹,偶尔迎风铮铮作响。

它被爸爸擦得亮堂堂,在没有妈妈的日子里,爸爸每天都会载着我穿行在初醒的泥泞小道。清晨的村落很安静,一路有掺杂着泥土的芳香,田间是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我喜欢闭着眼睛,将脸轻轻贴在他后背,瞬间安全感爆棚。一阵微风留过心坎,滋润了我美滋滋的梦。

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尝到了馄饨的味道,第一次看到城市有好多漂亮的房子,第一次知道,原来没有比和爸爸在一起更幸福的事。

爸爸在我的生活扮演着各种角色,从朝到暮,春到夏,再从幼儿园到小学,碾碎的尘土见证了他带我走过的路。

上二年级时我出了意外,爸爸接我放学的途经,右脚不小心卡进车轮,滚动的铁丝硬生生把脚踝处划得很深,血流不止。难耐的痛楚蔓延全身,我只记得他当时吓坏了,脸上填满歉意,不觉中打下的泪珠湿了整个眼眶,然后心急火燎地抱我去诊所包扎伤口。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听奶奶说我足足两个星期不能走路,每天都像块狗皮膏药,哭着缠着要爸爸背着上学。也许我当下并没意识到,原来爱,不仅是他一次次焦灼的目光,涌上脸颊的泪水,还有从未离开的陪伴,让我看到初春的温暖。

后来,爸爸就再没有碰过那辆自行车,它被锁在屋子的角落,沉没于时光深处。

车上的灯蓦然亮起,唤醒沉睡的我,窗外是一片寂寞的暗。我迷迷糊糊望着被夜色笼罩的城市,点点淡光洋溢荡去。

“闺女,在学校都瘦了吧,回到家爸爸给你炖排骨汤。”扶着方向盘的爸爸微微转了下头,一阵久违的亲切感顿时呼啸而来。我试图借着不同的角度望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那些身后的旧事仿佛也一幕幕在隐现,最终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从我住校后,爸爸一直在外地工作,“家”这个词也就或深或浅淡化于脑海,如同那辆曾走失在心底的车,想找回恐怕也会很难。如今繁忙的事业,让爸爸变得少言寡语,快节奏的生活让我们少了彼此谈心的空间,少了依赖他的每个细节,更少了像以往那般简单快乐的日子。一切都像泡沫那样一刹即逝,走过的脚印在逐渐被汽车所掩埋。

成长的过程总要带着满腹的心事,突然有一秒害怕长大,没有了爸爸的庇护,害怕这样的时刻会一天天溜走掌心,最终抓不着。就那一瞬间,我是多想再靠在他坚挺的背上,做一个绵长绵长的梦啊。

下意识摸起脚踝处凸起的疤痕,早已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可眼里却总会有闪烁的画面,慢慢变得模糊不清……

作者:杜莎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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