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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章二·听见下雨的声音

只有下雨的声音,我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掺杂着雨水带来的焦急,每个人都重重的低下了头,快速地行走着。

而我则慢悠悠的观察着这里的每一角建筑物、每一条广告牌和来往公交车上向外张望的人的面孔。在雨中,这里的所有都在我心里格外清晰,就连已经七年没有见过的她,那脸庞也在心里如雨般不断碎落。

“我想我还是会在多年以后去找你的”十五岁的我,跟二十五岁的我。对于这句话一直保留着。

阴暗的天空,沉寂着整个城市的烦恼与疲倦,但即使如此,也只是闷雷不断。

我到这座城市后找到了一份每天都要去公司敲一整天电脑的工作,焦躁的心情刚刚袭来,在城市的雨季也开始了。

准点的闹钟还是一分没差的响了,带着想要逃避这一切的心理我重重的蒙上了被子。雨水哗哗的在玻璃上往下流着。阳台上的花,又会死了。

下雨的声音仿佛敲击着一切,一切关于我的回忆,又在溅起的同时沦为雨沫,落入空荡荡的这里的街道和我的人生。

于是,我请了一天的假。带着这种心情,我骑上了刚买的车子,在这座城市中,寻找着,仿佛寻找着,任何有关谢梦岑的记忆。

章二

听见下雨的声音(一)

“只属于我的旅途,开始了!”

十七岁的谢梦岑,站在火车站前望着属于自己的前方,她深深的望着。身后的风,渐渐泛黄了她的夕阳,此后,她再也没有回头,笔直地,向前走。

我找到了她刚到西安时打工的地方。

已经喷上红色的拆字了,时间仿佛也烙印在了那里。

这里的人很少,我看见很多破旧的建筑物上有“拆”字。

我穿过破烂不堪的门,走进了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时间仿佛在此时凝固了一秒,这一秒,带我来到了她的时空。

当我踏进我将要在这里开始的药店时,仿佛听到身后有什么人退了一步,但接下来的一阵风将我缓缓推进了这里,我继续保持着微笑。

“哟!你就是新来的吗?叫谢梦岑对吗?”

这家药店是舅舅推荐我来的,种种原因……可以忽略。

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的男孩,我还得仰着头看他。我靠近他的胸牌:“原来姓高啊,怪不得这么高,哈!”

旁边收银处的一个女孩对我说道:“谢梦岑?别理他,他这个人坏透了。”

“诶,诶!彭雅,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呢?”这个人并没有太生气,想必已经这样吵了很多次了吧,不过还挺有意思的。我笑着靠近那个彭雅,也看起来像是在躲那个高什么,其实我是更希望他们继续这样吵得,因为这样的吵架我曾经也有过,跟……

大boss来了!舅舅跟我讲过这个人,他很……残暴。

“新来的呢?”大boss左右上下的张望……就是没有看到我。

“嘿!看这里看这里!”我逗笑了彭雅,看起来我们很容易接触。

大boss看了过来,没错!正如舅舅说的那样,他的眼神里都透露出残暴。不过舅舅跟我说过他们一起上学的事情,没错,他们曾经是同学。他只是长得残暴一点,内心却很温柔,和胆小。

“你就是谢梦岑?”

“是啊”为什么这里的人都长得这么高,是我一直没有长个子吗?对了,我好像从初二开始就没有再长过个子,现在……不得不承认了。

“以后多多关照哦!”大boss微笑着对我说。

“角色互换了吧?这句话不是该我说吗?”我带着疑问,把手伸了过去,是他先伸出手。他是老板吗?

“你们好好干了我才能赚钱呢!好好干哦!小谢梦岑”他笑着走了过去。

“他是老板吗?”我笑着对彭雅说,彭雅也笑着说:“我们刚来的时候他对我们都是这样,还有很多,习惯了就好,反正比班主任强多了!”彭雅的心情突然严肃了起来,班主任有这么厉害吗?我没有多问她这个事儿,她以后一定会说的吧。

我的目光开始巡视这个将要待将近三年的地方。

破烂的药店里,我开始巡视着这个已经让谢梦岑停留三年的地方。

四处摆列整齐的药品和刷着粉白的墙体融洽得充满温馨,其实比白色的学校和纷乱的书摞要舒服多了。我这样想着,却一直觉得忽视了什么。

我更踏进了一步,咳喳的玻璃碎的声音在我的皮鞋下作响,像是踩到什么活着的小东西了。我低头看,是一张相框。没有照片的相框。已经带走了吗?我呼吸着这里她可能留下的气息,但只有灰尘的气味。慢慢的,忘了是在那里的多久后。我看到了墙上的值日表里她的名字。忽然,空气像我的呼吸一样不存在了。我用手拨了拨她名字上的灰尘,时间,眨了眨眼。

“谢梦岑?来帮我一下好吗?”彭雅向四处发呆的我说道,接着是她那无可代替的微笑。那种微笑怎么会被人拒绝呢,我要是有就好了。我乖乖的走到她的面前,她指着让我帮她拿另一张桌子上的一张表。全部都是药的价格,这还好,只是些数字。但是那些药名……彭雅的化学一定好,以前,哈。苯磺酸左旋氨氯地平片,这是啥啊……

Boss登场,“小谢梦岑啊,你以后就跟着彭雅吧,先让彭雅带你适应适应。”

彭雅微笑的看着我,但这一次我有了想要拒绝她的强烈想法了。彭雅摇晃着她手上的那张药品的价格名称看着我,微笑着。

太阳不知不觉间在西山上倾斜了下来,夕阳如流水般溢进了破旧的药店。残碎的玻璃闪烁着耀眼的光辉,我该走了。身后的废墟发生过什么?有她的地方,幸福吗?

晚上,彭雅带我来到了寝室。“咦?其他两个人呢?”我看见除了我和彭雅的床铺外还有两张。

“哦,你还不知道,那两个人明天上班,我们两个明天歇息,怎么样?让我带你去这里逛逛?”

“啊?刚来就放假了啊”

“怎么你还不愿意啊……以后都是我们两个一组,跟她们两个交替着工作”彭雅笑着。

第二天,

陌生的地方我总会起床很早,于是我来到了这里的天台上。俯瞰整座城市。我深呼吸,仿佛吸进了这里所有的东西。宁静。

离开谢梦岑曾经待过的药店的第二天,我去上班了。

令人烦躁的公文包,拥挤的车和马路……还有,一直阴沉的天空。

“彭雅!彭雅!起床了,起床了!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走吧,走吧!”我等不及的把彭雅给摇醒了,已经十点了,这家伙真能睡。

“干嘛?干嘛?……”彭雅揉着迷糊的眼,就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笑着,把衣服扔到了彭雅的床上,“好啦好啦,快点快点”

“说吧,你想去哪儿?”彭雅搓揉着她蓬起来的淡金色头发,她看上去要比我大很多的样子,但她其实和我一样的年龄,毕竟她比我早一点出来打工嘛。

我看着彭雅“唉”的叹了出声。

“怎么了?”彭雅笑了,接着说:“还没有想到想要去的地方吗?”

“哦不是不是!”

“嗯?”彭雅疑惑的看着我的眼睛。

“嗯……差不多吧,你赶紧的”我假装催着彭雅,因为本来就没有想到想去的地方,这里……对我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我到了工作的地方,几个同事正在聚成一片说话。

“哟!见天!早上好!”

这个人是我刚到这里认识的一个好朋友,只是因为我把我买的一些吃的东西让给了他。他经常因为睡过头没吃早饭,也经常忘记自己带。因为害怕领导看见他出去买东西吃所以有时候就饿一整上午。那一次也是,他居然感动得对我说我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不止一次我救了他。

“嗨!朱贺”对了,他的名字叫朱贺,很像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长得白白胖胖的个子却比我还高。就像他说的,要不是这一身的肉,他就去当国家运动员什么的了。

于是,简单的问好后,一上午的工作开始了。

“刚想到去哪儿玩天就阴了!”我站在路上抱怨着。

“好了好了,抓紧走吧,别还没到雨就下了”彭雅终于化完妆后出来了。

“你还说!”

“抱歉抱歉!”

雨从乌云上倾斜了下来。

“彭雅啊,你是乌鸦嘴吗?”

“嘻嘻,世事难料嘛”

“哟!见天,下雨了哦”

我看了看朱贺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下雨对你很好吗?阳台上的衣服收了没?”

朱贺笑起的嘴角突然被我的这句话拽了下来。

“诶!你是乌鸦嘴吗?”

“没办法了,这附近有个公园,我们进去避避雨吧?”彭雅已经用包挡住头上的雨说。

“好吧,带路”

“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见天?……见天?……见天!”

“哦!哦哦哦!好啊,好”

“哈哈,你居然上班的时候发呆,你小子不想干了是不是!”

“切!”

我又看了看刚刚让我发呆的那片公园里的亭子。这里正好可以俯视到那里,阴雨中,水气慢慢腾起,就像被埋葬的某些记忆。

“呼,差一点,哈哈”彭雅笑着,用纸擦着身上的雨点。而我意外的看着这里,这个亭子,仿佛梦里或者从前来过一样。一只乌黑的鸟在雨和风中疾旋着,我顺着它的轨迹望去。一座在阴雨中变得有点黑色的大楼出现在我的眼睛里。那只黑色的鸟突然在那座大楼中从我的视野里消失。

接着,我隐约看到那座大楼里有谁在看着我。

我望着雨中无人的红色瓦亭,却感觉有人在哪里看着我。

雨越下越大。

渐渐的,模糊了所有视线。

雷鸣。

遮挡了所有下雨的声音……

听见下雨的声音(二)

晚上,雨下了一整晚。

雨水仿佛溢进了我的梦里。

晚上,我做了一个关于从前的梦。

幸运的是窗台上的花还有一朵居然在死掉的花中活了下来。

那不是我种的花,是朵蒲公英,是从某个地方飘来的。早上我剥开那花旁边的枯萎掉的花,我将目光投向天空,不自觉的投向了天空。

“小谢!今天该我们上班了哦!”

“好好好……”彭雅的笑容又回来了,经过了昨天,今天我才发现,她的笑,是我多想拥有。

但,也许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这种笑容也会感染我的。所以,我和她成为了好朋友,同时,我也向未来的自己保证,那种笑容我一定会在未来拥有的。

我,牵强的笑了。

后来我去了那个亭子。但那里有一对情侣,所以我没有停留太久。却莫名的带着一种感伤离开了那里。

又过了几年我才知道,时间给我开了类似的个很久的玩笑。

“哟!”

“叫什么来着?……等等让我想想看啊”

“哼!”他拽高他的胸牌,伸向我的面前。

“高港……”我一脸疑问的看着他的名字。他毫不客气的扭头就走了。我居然有一种想继续追上他和他说话的冲动。

他……像某个人。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我用了一年的时间记住了所有药品的名字和价格,当然,也和彭雅顺利成为了好朋友,好闺蜜。至于高港……我和他恋爱了。

他居然在我想跟他告白的同一天先给我告白了。

那晚是圣诞节,他身穿圣诞老人的服饰单膝跪地,说:“谢梦岑女士,我刚刚许了个愿望,只有你能够帮我实现,你愿意吗?”说完,他将手里的花伸给了我。

那一晚,是我在那里最开心的一晚。也让我感觉到以后的日子里也会一样开心。但,那一晚,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还不来。”

我说的是见天啊!

从那一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去哪里,我个亭子。直到我遇见一个叫做彭雅的女孩儿,接着,我新的方向便确认了。

下一个夏天,正好是我在药店的一年整。圣诞节后,我如愿的每天都因为高港开心的度过了。

接着,我离开了哪里,离开了药店,离开了高港和彭雅。

意外的今天居然晴了。

“见天,今天下午一起去吃晚饭吧?”

“不去了,你去吧”我又一次拒绝了朱贺。

“啊?又要去那个破亭子啊,那里面有什么啊”

“抱歉抱歉”我对朱贺笑着。我经常对着别人笑,但我不经常开心。

临近傍晚的亭子,红色瓦片上染上了一种暗淡。接着,我遇到了她。

慢慢的,还未烧尽夕阳染红了周围我能够看到的所有植物,以及她红着的脸颊。

“哈,你好”我刚到那亭子时便发现了一个女孩儿正坐在那里。年龄看上去和我一样大小,在喝啤酒。

“笑什么”她又喝了一大口,应该是想一口气喝完的,结果没。

“一个人喝闷酒?”我看着她涂抹得非常重的嘴唇,在易拉罐的硬度挤压下……接着没再想下去就被她的话吸引了。

她大口咽下啤酒,说:“你知道吗?这可是喜酒!是我两个好朋友的喜酒!”

我不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立马确认的是她已经醉了。

“你家人的电话是多少,我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家吧”我掏出了手机,手机的荧光在四处黑暗中……顽强挣扎,天已经黑了。

“家人……他们?……哼!”接着她又灌下了一口。

“我没有朋友!我没有朋友……朋友是什么?是什么啊!”她最后一个啊字是喊出来的,我被触动了一下,这种感觉我也时常有过。

“我和她不是朋友,不是闺蜜,不是好朋友,不是,什么都不是……”接着她倚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我本想把她叫醒然后自己送她回家的,但是我刚走到她身前时她就迷迷糊糊的醒了。

“你为什么每天都来这个地方?”她迷迷糊糊的说道。

“什么?”

“你是聋子吗?我说你为什么每天都要到这个亭子来……”最后她又补了一句,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可是我的地方啊……”

离开他们后我来到了河南周口,那里是我的老家,我打算在那里生活,并一直生活下去。

直到,他或者他来找我。我更希望是谁呢?

于是,我将这个问题埋藏在了我每天的工作里,每天的生活里。

直到,九年以后我才知道答案。

“喂!你醒醒”我晃着她,她的睡姿真奇葩。

“啊?啊!……啊!”

我堵住耳朵,“你干什么!”

“你干了什么!”她坐起,把被子裹在身上。

“我没干什么!”

“这不是你家吗!这衣服是谁的!”她惊讶地双手护膝。

“听我解释!这不是我家,我把你带回来后把你安顿在邻居家了,我家在楼下,这家是位空巢老人,是位老婆婆,衣服应该是她给你换的,你回来的时候吐了自己一身也吐了我一身!”

她刚才的吃惊没有了,还津津有味的听着我说话。

“完了!就这些了,你一直发烧,所以老婆婆出去买菜的时候叫我来看着你”

“哦……”她笑了,比这些年我见过的任何笑容都要楚楚动人。

她用脚丫踹了我一下。“那你为什么把你叫醒!”

我突然坐下靠近她,“谢梦岑是谁?”

“嗯?”

“我说你刚刚说梦话的时候说的谢梦岑是谁?”

“你……你听错了吧!梦话都是胡说的……我都不知道我说了什么”

我沉下了头。

她突然开口,“我叫彭雅!谢谢你”

“嗯……”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踹了我一脚。

“见……见天”我回答到。

她迟疑了一秒。

“见?贱人的贱吗?”她笑着看着我。

关于谢梦岑的事,关于这个外号,记忆滚烫着。

接着更感觉滚烫的来了。

她发着烧的双唇触碰了我的嘴唇。

并在靠近我嘴唇不及一厘米的地方说了,“谢……”

此时我突然站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着,“不客气不客气……”我能够感觉当时我站得有多么直,就像被爸爸训一样站的直。还有我的体温,我敢肯定当时我的体温和

生病发烧的她一样。

之后,每天属于我的亭子也属于了她一半。她说她很多时候都会经过或者来这里,她没说为什么,因为我也没说我为什么来这里。

在这里的刚好一年,我和彭雅最终也没能成为情人的关系。

“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等到任何东西的!”她甩下这句话后开门走出了我的家。

我坐在茶几前,收拾着我们刚刚喝的东西,和她给我买的饼干。

接着,我的新的方向确认了。不过这一次,我去了就永远的结束了。

她又返回来了,我以为她是回来拿她忘掉的包或者其他的什么,她经常这样。

她站在了门前,却没有关门。

她迟疑了一秒。

“我应该给你聊一聊”她关上了门。

“什么?”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并坐在了沙发上。

她在我的示意下没有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

而我的秘密,慢慢穿越时空般的搁在我面前。

“谢梦岑,对,就是谢梦岑。我认识她,不仅仅是认识她”

我立刻坐了起来,没有说话,但是表情足以画个大问号了。

“是的,我认识她,她以前在药店的时候我和她是……同事”

“然后呢?”我又坐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我必须听很多。

“当然我也知道你,谢梦岑让我看过你的照片……当然,你和她的事我也知道。”我迟疑着,她知道我还不知道说什么,接着,又开口了。

“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在那个亭子里,但你没有看到我……然后,你又出现了……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为什么?你不应该刚开始的时候就告诉我的吗?”我又坐了起来。

“那是因为……因为……”她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因为……她抢走了我心爱的人,并且离我远远的。”

我差一点再坐下时,说:“她现在在那里?”

“周口市……”我立刻开始准备出发。

“你找她也没用!她……她已经……”

听见下雨的声音(三)

雷鸣……

我听到了……下雨的声音。

“已经……结婚了!”

我将那一刻停在空中的背包甩在了肩上。

她看着我干涸的眼眶,忍不住的哭出了声,用手捂住了嘴说,“对不起,对不起……但是太晚了,太晚了……你看见我的第一天……那一天……我喝的酒就是他们的喜酒……”

我没有认真听完她说的话就开门出去了,接着……满世界的雨声灌入我的耳朵,让人感觉……只要开始了就永远都不会停下。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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