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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大老槐

沿渭清公路过了洛河大桥,就进入澄城地界。驶上十里长坡,就到了我的家乡什二村。

我家居住在什二村窑科的深沟边沿。大门口除了一米多宽的进出道路之外就是深沟。大老槐,就生长在大门口沟沿的崖壁上。

它的根很粗很深,枝繁叶茂,形状像一个巨大无比的灵芝,把我家门口遮了个严严实实。曾经来过一个风水先生,说我家的大老槐是一颗吉祥树,遮挡了对面的“空”,保护了沟畔的崖,能避灾禳祸。所以我爷爷就很看重我们家的大老槐,虽然它枝干扭曲,难以成材,虽然它木质松软,被称为狗屎槐。

据爷爷说,民国年间,我们家还住在大老槐崖下的沟里。在老爷爷和爷爷们的努力下,不知用多少亩地或多少石粮食买下了这个有着大小不等三孔窑洞的沟边小院,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大饥馑来临之前,顺着这颗槐树爬了上来,才免于憋在深沟渴死饿死。在大老槐的枝杈上架上木杠,搭成梯子,棚上木板,安装辘轳,可以上人,可以吊物。这个场面我曾经见过,有一年爷爷这样吊过砖头,我想民国年间祖上的搬家大概也是这样。不管是怎样,大老槐总是帮忙拯救了我们家。大老槐是有历史功绩的。

槐荫下,大门口的右侧,爷爷安放了一块条石,孩子们经常在这里玩做饭过家家:拾几个瓷片作碟碗,捋几片树叶作菜肴;指定谁是爸爸谁是妈妈谁是孩子,一个临时的“家庭”就成立了,吃饭——干活——睡觉,基本的生活程序都具备了。玩的饶有兴致,玩出了和谐和睦与祥和。男孩子有时玩的极热烈,上到树上摘好多槐角,用砖头将其砸成胶状糊浆,用手揉成球状,拴上半米长的绳子。提着绳子的末端,像甩链球一样比赛谁甩得高。有趣的是,不管甩出多高多远,用槐角做的圆球总是摔不破,变形了再揉圆,经久耐用。大点的孩子可以顺着树杈上搭成的梯子下到沟里偷吃爷爷果园里的桃子、杏子、梅子。这种事我就干过,趁着爷爷或姑姑不在家,偷偷地顺着大老槐的梯子下去,再爬上杏树,骑在枝杈上吃饱了,再装满衣服的几个小口袋这才回家。有时也会被我那吝啬的姑姑发现,她们会用土疙瘩扔过来砸我(一般都砸不住),用不堪入耳的恶语骂我,我不理她,吃饱装满之后才回敬她们两句。姑姑们生气了,就会把大老槐上那几根木杠卸去,截断我下沟的通道,并狠狠地说一句:“我让你下!”

我们小孩子也常常站在大老槐下,望着沟对岸的生产队长打铃,集合社员下地——扛着锄头,提着铁锨,掮着犁耙,赶着马车……一溜一串,谝着说着,叫着喊着,慢慢地向地里走去。也在日落西山之时看着社员们急匆匆,慌忙忙,急不可待地往家里赶甚至跑。我们有时听到大老槐上鸟儿归巢前的叽叽喳喳,也急不可待地等待着爷爷、妈妈的归来。我们眼巴巴地向西望着高高的涝池沿上,一排排下地归来的社员在西天晚霞的映衬下变成了黑色的剪影,凭着剪影我们判断哪个是爷爷,哪个是妈妈。爷爷大多判断很准,妈妈就常常判断出错,因为爷爷人高马大,背的柴捆子也是全村最大的。

我们也常常在大老槐的庇护下干些调皮的事情。在两个小姑姑的带领下,齐声大骂沟对面的小伙伴,喊声之齐,声音之亮,骂辞之顺,是对面的骂手难以匹敌的,他们不得不败下阵去逃之夭夭。有时看见沟对面哪个人不顺眼,也会给他创编一套顺口溜,骂他个狗血喷头,无法招架。有一次看到沟对面的女孩名叫巧燕,穿着红袄袄绿裤子,就看她不顺眼,我们就集体创作了一套骂辞,齐声大骂:“巧燕——,尿罐——,尿罐打咧——,巧燕扯(cha)咧——”回环往复,直至巧燕大声嚎啕。巧燕她妈就瞅准了我们家的大老槐,来到我们家论理,我爷爷,我妈妈,没少给人家说好话赔礼道歉,并狠狠地教训了我姑姑和我们几个小不点。

冬去春来,星移斗转,我们在大老槐的庇护下,一天天长大,从小学上到了中学,一直到七八十年代,我们弟兄三人先后考上了大学,小弟一直读到博士,工作在中央机关,这在我们村我们乡是很少见的。有人就开始研究我家的庄基——这么偏僻,这么破旧的窑洞,它能出“秀才”?甚至多年补习考不上大学的学生要租借我们家的破窑洞想沾沾灵气。大老槐默默不语。

现在,我们兄弟几人早已离开大老槐,分别住在了渥太华、西安、澄城,但我们心中老惦记着那颗遮崖护畔的大老槐。有一天我回到什二村看望了大老槐,三孔窑洞已复垦为平地,只有那颗大老槐孤零零地坚守阵地遮护着崖畔。没有主人看护的它,早已被贪婪槐米的人折枝损叶,光秃秃地失去了原有的灵芝外形。我站在大老槐下泪眼婆娑,大老槐也默默的向我诉说了自己的诸多不幸。

大老槐在一片土黄的背景下为我们点缀了浓浓的绿的生命的亮色,为我们小时贫弱的生命以遮挡和庇护,送给了我们成长的灵气与志气。这辈子,我们不会忘记这颗遮崖护畔的大老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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