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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妥协

“ 远远的,便看见丁顺娘在门口弯着腰忙活。 ”

见丁顺与丁顺娘一脸疑惑,二虎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册子。他翻了一会,指着一行小字念开了:

“凡不在本村居住的人,都视为放弃本村土地耕种权”二虎一字一顿念着。

“怎么会有这个规定?”丁顺娘嘟囔了一句。

“大婶,你不知道,咱村这几年人口变动比较大,人数越来越多,土地很紧张啊,这也是没法的事呀,村委会研究了好久,制定了好些制度,你们看看……”二虎抖动着手里的小册子。

“那再怎么着,秀莲娘仨也是咱村的人呀,不给地,以后该如何吃饭呀”吊儿郎当的丁顺,终于说了一句中听的话了。

“那没法,这是规定。既然她娘仨离开咱村有一阵子了,按这个规定,是够呛了!”二虎边说边在黄皮本子上写写画画的。

“那可咋办?她娘仨赶在动地之前回来,还能摊上地吗?”丁顺娘试探着问着。

“这不好说,我不当家呀,大婶子……”二虎说着,匆忙赶往下一家,他飘动着的衬衫下摆,晃动着。丁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眩晕。

“奶奶的,这是哪档子事呀!凭什么不让他们参与分地!”在二虎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丁顺,见二虎离开,便极其气愤地嚷嚷着。

“你咋呼个什么劲儿?眼下最要紧的,是抓紧将他们娘仨接回来,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丁顺娘伸手打了几下丁顺的后背。

“我不去!反正以后他们都不来了,也要不了这么多地了!”丁顺还是满嘴硬气。

“那行,属于你的份地,干脆也别要了,平时都是恁媳妇儿收种的,现在没人种了,我和你爹老胳膊老腿的,也顾不上你那摊儿了。这样吧,我这就去给二虎说,这地,咱都交公!”丁顺娘气急败坏,满嘴唾沫,都聚集到了嘴角。她说着,便点着小孩,作势要去追已然消失的二虎。

“你看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呀,地,咱得要,属于咱的东西,凭什么要让给别人。我的那份地,我种!”丁顺拉扯着他老娘的胳膊,赔笑着。丁顺再混账,也能转过这个弯来,闭塞的山村,靠的就是这些薄田,才能勉强糊口。若没了土地,这不是硬生生没饭吃了么。

“那行,你得去接她们娘仨”丁顺娘看丁顺明显有些动摇,便紧接着说,“再说了,暂时接过来,救救急,等地分到手了,再合计合计恁两口子的事也不晚呀,你又不憨!等分完地,她们娘仨愿意跟你过就跟你过,不愿意就算,反正村里不会再把咱的地再收回去,这个弯,你咋转不过来呀!”丁顺娘转着眼珠子,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丁顺听着她娘的这番话,摸着长着稀疏胡茬的下巴,思索了片刻。

“这倒也是!”听着丁顺嘴里冒出这几个字,紧张的心渐渐松弛了下来。

“我找个人带你去吧,买点东西!下午就去!”丁顺娘趁热打铁。

“不急,我想想看!”丁顺沉吟着,“下午看看情况再说吧!”

“下午不都晚了么?这事儿得及早去办,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丁顺娘催着。

“哪这么多事!”丁顺见他娘一个劲在旁边催他,有些心烦意乱,又开始犯浑了。他大手一挥,示意他娘赶紧走,气得丁顺娘哼了几声,便扭头离开了。

“熊臭玩意儿,有你后悔的一天!”丁顺娘扔下这句话,顶着烈烈的日头,朝自己家走去。

下午的时候,村委会门口人头攒动,人们看着布告栏上的通知,议论纷纷。

丁顺挤了过去,找了半天,都没有秀莲娘仨的名字。他脑门上的汗,顺着“地中海”的边缘,沿着光亮的脑门子,流到了两腮。与他情况相同的还有一家,那人正在捶胸顿脚,叫苦连连。

“白搭了,人不来,就不给地!”那人拍着双手,很是无奈。

丁顺的心,凉了大半截,他在人群里嘟囔了几句,便转身朝村头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丁顺娘在门口弯着腰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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