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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夜”路

她还是很可爱的一个人。

“我只有五十整的,没得零钱,就它你拿去嘁,快上车上嘁。”她一手把我往车上推,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将钱夹着,沿着我的包缝儿就往里塞。我的包缝儿很小,她的手指很粗,但并不影响它的操作,这整个动作她做得既连贯又干脆。

我曾用三千多个字来细说过她——一个又吝啬又大方的女人,一个以“矛盾”二字演绎自己人生的女人。她很吝啬,但她吝啬的表现我现在说就很煞风景,就罢了;给五十的“零钱”这种事又显得她很大方。

凌晨五点钟,我起了,在她的声声叫嚷下我起了。以前我很烦听她叫我,因为她叫小声是不够的,叫一声也是不够的,她的声音总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放在今天又令我感到很惭愧,我起的时候接近五点,但这时她已经洗漱完毕了,行李也早就给我置办齐了。据我所知,她昨天睡得很晚,天知道她多早起来的。

等我东摸西搞完已经五点半了,站在窗前探头望出去,那外面还黑黑的好似一个大墨缸。说它像墨缸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缸有限制范围,而眼前广袤得没有了边,所以怎么能降低它的等级呢?怕是海了,里面都是乌黑的汁在缓缓地流动。推开门我们便迎着它去了,不仅任由墨汁把我们慢慢包裹起来,还感受着它的流动。眼前黑黑的,身上凉凉的,五米开外,谁也看不见我们。

一路上我们都没讲什么话,但走得久了也难免耐不住寂寞,于是开始简聊几句,时而讨论两句彼此的感情问题,时而谈谈彼此手上的工作,三言两语一过接着便是沉默。

言语之后路还要走。我们俩泡在这夜色里,眼前是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马路,身后是什么不重要,因为它已经过去了,况且不也是跟身前一样的景色吗?只是黑的程度不一样而已,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不对,有不同,我走来时搅乱了路上流动着的黑,这与眼前崭新的黑比起来,它已经很不同了——也不对,谁又保证眼前的黑就一定是崭新的?或许在我来以前它就已经被搅乱了,或许这眼前就是被他们搅混的、搅黑的!可能我还即将是个受害者呢!但仔细想想,我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我不也在搅吗?哎,可能“黑”是大家都熟悉的东西,都经历过的东西,就像眼前的路谁都得走。

我们继续沿着长长的路向着“新”的黑色走去,时不时我俩还会对视。我们看着黑乎乎的对方,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总是一下就能聚焦到她那比黑更黑、来回晃荡的两个点儿上——那是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有没有看清过我,但这一来二去的对视下我开始看明白了她。

寒潮刚过,五点多钟的天还亮不起来,这个时间的特点就是“黑”。因此,我本来应该看不明她的,然而今天却依着她的汗看清了她的五官。这张脸总体而言——“黄”。

黑色的风还是那样吹,“呼呼呼”地吹开了她额间的碎发,吹出了她完完整整的五官。四下里的黑压制了周围的白、绿、红,但她晶莹的汗珠在微弱的亮星儿地反射下却泛出了黄光。那些汗珠分布得很散,导致这些光亮也不能集中。好在汗珠虽然不集中,但多了也往下流,所以它长长地流下来了,这帮助我看到了她的面颊;遇到沟壑它也会顺着流开来,还会流进那些褶皱,装满后溢出了再继续往下流。通过这些我发现一个事儿,她的皱纹不少了。后来她任它就这样一直流一直流,横着、竖着流,它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勾勒完了她的面容——沟壑多了,她老了。

最后我们到了车站,她想给我些零钱但自己身上愣是翻不出来,无奈只好用五十的冒充了。送我到车站时她亮得很了,天也亮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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