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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什么时候遗失

搬家已经有一段时间,最近才发现,那本粉色的大夹子可能是遗落在了旧家里。那里面没有文件,也没有我的什么档案,塞着的都是十几年来我随笔的涂鸦。我没有记日记的习惯,一天里做的事情百分之八十都是计划性的,哪有那么多“意外”来给我凑字数呢?

相比之下,涂鸦虽然看起来随意,却藏着彼时彼刻的情感,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设法留住那一片场景。现在才觉得,看画本比看相册更加有趣,一张照片,如果里面的人是开心的,喜悦的表情便展露无遗,但在一幅画里,如果一个人是幸福的,那么他周遭的所有景物都可以绘得明亮起来,仿佛全世界都在跟着他一起快乐。它融进了创作者的心绪,憧憬,和难以割舍的记忆。我现在已经找不到它了。

但我还记得里面的每一张画,前几张还是童年的小伙伴们。那时候我们一起追逐在小学的柏油操场里,炎热的夏天,阳光肆无忌惮地射在身上,烧的头皮都跟着一起发烫,但我们不怕晒,不怕中暑,而是比着看谁的头顶更灼手,然后咧着嘴仰头大笑。现在你若看到这样的小孩子,一定无法理解他们的奇怪行为。

那时的我们是一个有着四个小女生的小团队,课间的十分钟,相互挽着跑出教室跳皮筋,从脚踝到脖颈,我们驾驭了各种高度,尽管游戏的时间很有限,我们依旧乐此不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小伙伴突然提议四个人结拜为姐妹,套路就跟电视里面演的一样,哥几个齐刷刷地跪在土石地上,面前摆着一个香炉和几大碗女儿红,每人手举三根香,仰天高喊:我XXX,我XXX……愿结为异性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几句话总那么使人振奋,连死都一起死了,,没有比这更表明心志的了。

但是平静祥和的操场没有香炉,也没有女儿红,只有炎炎的烈日和那酷暑里飘不起来的五星红旗。既然什么都没有,那么就直说台词好了,用我们现代人的方式,围成一圈,举起右手,手掌向前,在周围的嘈杂叫喊声中立誓,坚定不已,还觉得很不好意思,激动得连谁是老大都差点忘记。

不知道这场壮烈的“结拜”究竟有多久的保质期,但结拜后的我们确实还是会因为一个发卡或苹果也能打起来,但依旧傻呵呵地乐了六年。现在,我们却是各自在不同的城市,再也不能冲着别人傻呵呵地乐了。我们以前很喜欢信这个东西,钟情于拆开信封感受惊喜,甚至钟情到在家写完第二天当着面塞进小伙伴的书包还不忘提醒人家抓紧回信,没有距离,谈不上邮票,这样没有地址的鸡毛信就这样一直堆在抽屉里直到泛黄,现在,也不知道该邮到哪去了。

我在白白的A4纸上画了我们每一个人,那并不是我们的模样,他们的头发更加顺长,身材更加苗条,穿着更加古怪,但那还是我们自己,绝对不会错的,因为我们是结拜过的,骨子里的气息都是相连的。姐妹们,我们的记忆丢掉了,你们知道吗?

画夹子往后面翻,画的是奶奶。

记得我还在学汉语拼音的时候,电视上有一部叫《渴望》的连续剧火的冒泡,就连放学后姑姑接我回家,也会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哼着:

“悠悠岁月,诉说当年好困惑……”

姑姑长的感天动地,我却偷偷在她身后打起了盹。

那个时候,我不觉得这部剧里有什么吸引我的地方,但却知道它对奶奶的重要性,只要打开电视看到有播,我就会蹦起来叫她快来看,然后自己坐在一旁又不知道干什么好。

奶奶看得很是入迷,情到至深处还会拿起手绢来抹眼泪,伴着那哀伤的音乐,世界都要跟着一起沦陷了。我那时候想,这电视剧真不是一个好东西,看《海尔兄弟》就从来不会被吓哭,所以经常拉着她一起看动画片,现在才知道,她看电视剧是哭得其所。

奶奶坐在床上看《渴望》,看着看着就变成卧在床上,再后来就索性趴在了床上,忧伤的曲调开始被呼噜声掩盖,全然失去了苦情的气氛。她的手里还握着遥控器,手指已经放松,嘴微张着,眼角还沾着泪痕,想必是苦的太累,没有了力气。我呆呆地坐了一会,拿出铅笔,沉寂留下了这有趣的一幕。

我没有学过任何一种绘画,不明白他们的比例尺度,有什么就画什么,看见什么就描什么,画完熟睡打鼾的奶奶就画她身旁的烟灰缸,暖气,阳台,还有窗前的大方鱼缸,里面两只愉快的小王八正把头晾在水外晒太阳,一只男的,一只女的,没有名字,我和奶奶养了它们六年,奶奶走后,它们就也跟着走了,那部会让人哭的电视剧,再也没有出现在电视里。

奶奶啊,我们的记忆遗失了,你知道吗?我还在寻找,它们都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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