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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芳草无处寻》

“ 妹妹还是长大了,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芳芳 ”

落花芳草无处寻(上)

我想或许不该写下这个故事的,至于为什么不该写,这里我就不再赘述了,相信今后在南瓜屋我的故事里会露出端倪。

我在我的恐怖故事系列中曾经写过,我说我们举家迁往了山西,父亲在山西下了煤窑。没错,那从来都不是故事,那是一个事件,是一段艰苦岁月的纪实。父亲煤窑一下就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父亲受过两次大伤和数不清的小伤,这我就不说了。

由于山西在2007年左右全面禁止了私营煤窑的开采,父亲便失了业,我们一家人再搬离山西的时候,当时和父亲一起下煤窑的一些老伙计们没几个活着的,多数埋在了山西的煤灰里,他们把命交给了那眼黑井,不知能否魂归故里。

可今夜我又不写他们,我想写一下那段黑暗如魇的岁月,我想剖开我的胸膛,看看我的那颗心是否还愿意流泪……

8岁那一年,母亲挺着大肚子伺候着我和我父亲。儿时的一天在我看来其实只有半天,每天我还没玩够,天就黑了,只好等待明天,可明天还是一样,又是半天,所以我说我只过了半个童年。可母亲却说一天有两天,她说她坠着大肚子做一天的饭,就像以前做两天的饭一样累,她说她挺着大肚子一天绕下来的步子,像过去走上两天一样乏,她说她兜着大肚子洗一天的衣服,就像往日洗两天衣服一样困。

母亲每天数着日子过,可日子没快也没慢,就像柜上的那口马蹄老钟一样,咔哒咔哒晃晃悠悠地摆着。

父母都喜欢女孩儿,他们说我这个儿子太能害了,总是操不完的心,还是姑娘好,胆小、懂事,听话。终于有一天,从妈妈的肚子里钻出一个丑呱呱脑袋来,是个女孩儿。

这次,父母总算是如愿了。

从此,我有了妹妹。

有了妹妹,我的日子就变慢了。当时我已经背上书包开始上学了,可我只要放学回家,哄妹妹的事儿就摊在了我身上,我姿势抱不对妹妹,母亲就骂我,我把妹妹碰着了,母亲就打我,我说我不哄吧,她就骂着打我,我的一天变成了两天。

母亲一个人又是买菜,又是烧水,又是捣碳,又是做饭,还要给妹妹洗堆的像小山包一样的尿布子,她忙的不亦乐乎,她说一天就像半天一样不够用。

经过我长期的抗议和罢工,事情有了新的转变。母亲给炕头的一角钉了一支筷子,两根儿红裤带结成一根红绳子,拴在了我妹妹的腰上,她的活动范围变小了,掉地的概率为零,只要炕上不放剪刀针线,我就空闲了下来。我认为这个办法极好,早就该这么做了,母亲说那是因为妹妹会爬了才要栓的,并非为了我省事。

我爬在炕上看着我妹妹往前爬,红绳子瞪直了,我就拽着红绳子往后扯,炕上铺的是油布,滑溜得很,扯几下妹妹就被我扯到了起点。然后她再爬,绳子瞪直了我再扯,循环往复,乐在其中。母亲问妹妹为什么哭,我回答她妹妹不喜欢放风筝。

妹妹还是长大了,她终于能蹒跚着走路了,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芳芳。

能走路了,我就经常带着她在院子里走,我渐渐地发现我开始不讨厌这份差事了,不知道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爱上了这个小我七岁的妹妹,我开始怕她摔倒,我开始怕她哭,我开始怕她把什么都往嘴里面塞。母亲说我那是长大了,我觉得并不是我长大了,而是我开始觉得妹妹知道了我是她的亲哥哥,她也开始爱上我了,她喜欢我带着她在院子里玩,她笑起来像春天的花骨朵,娇嫩可爱。

每天放了学,我背着书包就往家里跑,脑袋里想的全是妹妹。

妹妹过第一个生日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炖排骨不放土豆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家里做这么多的菜,有鸡,有鱼,有骨头,有白白的大米饭,有绿绿的凉菜,还有黄黄的油炸糕,更有跳动着水珠子的健力宝。这叫我从哪开始吃呢,后来我就一样吃一口谁也不偏袒,吃完一轮再来一轮。

妹妹也坐在炕上,她捧了一只小碗,碗里是母亲给拌好鸡汤泡米饭,她拿着一个勺子,一勺一勺地挖着吃,吃得的到处都是,脸上,衣服上。那衣服是刚不久母亲下镇子里给她买的,一身衣服十八块,妹妹穿上很可爱。那天的饭我吃得特别饱,我没记清楚我吃了几轮,只记得后来捧着肚子叫难受。

妹妹一岁半的时候,我们搬家了,父亲不再替侍主赶车了,四处借钱买了一匹骡子他要自己给自己赶车,这就像是以前是包出租车开的,而现在自己买了出租车一样。那是一匹黑色的骡子,母亲看见那骡子就怕,她说那骡子像黑煞神,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搬家搬在了西头,我们住在了西房。搬家第一天,趁天还没亮,父亲就把锅搬到了新家,后来的东西就慢慢地搬。家就这样搬完了,走到哪都是家,哪都可以成为家,有家人住在一起就是家。

由于是新搬家,父亲就在门口挂了一块红布子,和门一样宽,一尺高,吃搬家糕的时候,母亲烧了一锅油,火灶在往外冒着烟,呛得母亲跑到院子里咳嗽,那个时候我正领着妹妹认识新院子呢。

咳嗽完了,母亲进了家里,怕油进了火灶里的烟灰,母亲盖着锅盖。她想看一看油是不是烧开了,烧开就可以炸糕了,母亲拉开了锅盖,忽然火灶里窜起一股火苗,瞬间燃着了锅里已经烧开了的油。火见了油,就像是长了翅膀的鸟,火从半空中飞了起来直冲到了门口,一下就把门口的那块红布烧了个干干净净。母亲当时就蹲下了,她把锅盖罩在身上,毫发无伤,父亲站在火炕另一旁的地上,手里正捏着糕,他看到油着了火,两步就跑了过来,抓起母亲手里的锅盖就盖在了锅上。

说来也怪,那油就那样灭掉了。父亲叫母亲拔掉了鼓风机的插头,火灶里的火头就没那么旺了,油是灭了,可腾腾地往外冒着烟,等了很长时间,油温才下来,那天的炸糕极为不好,外焦里生。

父亲说火烧了搬家的红布子不好,具体哪里不好,他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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