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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蟥

星期天,吃过午饭,带上女儿回趟岳父母家。

夏未秋初,太阳还是没有收敛它的热烈,火辣辣的阳光肆意地放射,似乎要整个大地燃烧起来才肯罢休。晌午的时候到了村外的小河边,河面上的桥还在施工修建,只得下车沿着小河边向上步行,觅找浅滩的河床过趟水过河。打开车门,一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拴在树底的黄牛也受不了这热,眼睛一眨一眨边咀着在胃里吐出来的的青草,边呼呼地从宽宽的鼻子喘着大气。河边上一块块耕得平整的水田,有插上秧苖的,还有插到了一半的,晒得覆盖在淤泥底下夏割余剩的稻草头吱吱地冒起小水泡。插秧的人们大概也是因为气温太高的缘故,也都收了工。

我对这道河不太熟悉,要过河,得找个人问下路,边走边觅,看见不远处有个戴着一顶旧斗笠的老大娘坐在水田的排水沟口的河坎边上,双脚泡在河面的水里,还是时不时晃了晃,把排水沟还混浊的水弄着出响声。我走近一看,是岳父母邻居家的张大娘。她旧斗笠边缘花白的头发显得有点凌乱,布满了老人斑的脸庞上的汗水沿着一条条深深的鱼尾纹往下淌,背后受阳深蓝色的旧唐袋上,干了的汗水泛起斑斑点点的的白色。我向前打个招呼,她抬起头,应了我一声。目光又落在她泡在水里的脚。

说起这位张大娘,我几年前偶尔见过几次,在我的印象里,虽说是农家的妇女,但是穿戴还比较整齐洁净的,夏天的时候,打着伞,牵着一个孙女,欢容的脸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还年轻许多。可是今天一见,是想象不到的苍老。

“哎呀,大娘,你脚上趴了好几条蚂蟥了!”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向半清半浊的水里望去,惊呼了起来。

然而,她不因为我的大惊小怪而慌张,反而小心翼翼把脚提上岸边,脚上的蚂蟥有小指般大小,已经吸得胀胀的一肚子的血,浑圆浑圆的,只听见哺地一声,张大娘把一口口沬吐在右手的掌心上,用大拇指抺了抺均匀,并紧的手指在脚上叮有蚂蟥的地方用力一刮,滑溜溜的蚂蟥落在她半拢的右手心里,她又把手掌一歪,蚂蝗掉落放在旁边的一个瓦坛里。她看了看一条条在坛子里挣扎的蚂蟥,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然后又把被蚂蟥叮得花花点点带有血迹的脚放回水里。

蚂蟥,不说了趴了在脚使人惊慌不已了,就是水中来回游荡的时候,让人看见都感到恶心的东西。要是光着脚在水田里插秧的时候,胆子小的女同胞冷不防给趴了,必定是跌跌撞撞地冲上田埂,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慌张拿小棍子什么的猛地刮几刮,刮掉了还惊魂未定地瘫在田埂上。可是张大娘还故意用脚来引诱它来捉起来养着,为的是什么呢,我很不解。但我也不多问,问了路后就径直往岳父母走。

回到岳父母家的时候,岳母正在清洗刚捡回来的蕹菜(空心菜)。女儿就说:“外婆,我帮您洗。”岳母微笑对女儿说:“乖了,可这蕹菜是放在池塘的水面上种的,有时候有细细的蚂蟥藏在叶子上,要看清楚呀!”

说起了蚂蟥,我就问起张大娘在河边捉蚂蟥的事。

岳母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娓娓地说了起来。

前几年,她家的生活还算殷实的,虽然老伴在早年间已经离她而去了,但他的儿子挺懂事的,一直在外地打工还寄回很多钱,在打工的时候谈了位外地的女朋友也就结了婚。有个孙女一年后,儿子和儿媳妇就一起出去打工了,她儿子再不让她下地了,让她带着小孙女,留守在村子里,每个月都寄回很丰厚的生活给她奶孙俩。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的福祸,去年年头的时候,她的儿子身体不适,到了医院一查,得了绝症。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也没救回她儿子的命,儿媳妇也在她儿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扔下她奶孙俩跟人走了。那时候的张大娘呀,整天以泪洗面,要是没个孙女和邻居的劝,可能连活下来的心都没有了……

至于捉蚂蟥的因由是这样的,她孙女今年有六岁了,九月可以上学全班的,今年的费用要500多块,她们俩的低保只有300块左右一个月,除了这点经济来源也没其它的收入的了,平常要吃的喝,剩下的也没多少的了。前阵子有人来村里来收购蚂蟥,说可以卖到了80块钱一斤,她无论刮风下雨都去。听说,为让蚂蟥能重称点,她还让蚂蟥趴在脚上吃饱了血才捉起来呢。就是想多攒点给孙女交学费。

我听后,是一阵的默然,为了让孙女上学,竟然用自己的血来喂饱了蚂蟥才拿去卖,这份爱是不是过于沉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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