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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最后弥留的日子

07/3/8日,正月十九早上。

6点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不会说话,只是眼睛还知道看看他身边的我们,可能也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赶往医院的路上,我不敢看他,看了就会哭。

CT室里。父亲坐在椅子上,叉着手,向前探着身子,直流口水。他用手擦去流出的口水,知道他还有意识。可是,把纸放到他的手里,却不知道用。

结果出来了,片子显示没有异常情况。没有脑出血,也没有血栓,我们估计的病情都没有。心里也就放心了许多。医生建议做磁共振,可是当时的情况,不能保证20分钟不动,不能保证作出正确的结果。于是,住进了内科病房,观察病情。

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吸着氧气,呼吸十分困难。时而呼吸,时而停顿,好担心。于是转进了重症病房监护中心接受治疗。

9日,10日,正月二十、二十一,周五,周六,小弟陪伴父亲。每天,探视过后,及时告诉我们父亲的情况:昏迷,用上了呼吸机。我们只有担心,还有祈祷,希望父亲好转。

3月11日,正月二十二,周日。上午11:30分。我陪伴父亲。父亲眼睛挺有精神,一眨一眨的,和他说话,可能听到了,也看到了,眼里泪汪汪的,眼角也流下了泪,可是始终不会说话。我知道,他听见了我的话,只是自己不能表达,只有伤心难过。他不愿意离我们而去,他有许多的牵挂。可是,说不出来,我懂。

我高兴,父亲还有清醒的意识。一定会好起来的。

16:30,父亲显得烦躁不安,头来回摇动,显然很痛苦。医生说是插着呼吸机的缘故。有意识的人,插上都会不舒服。可能是这样的吧,我只有这么想。太痛苦了,头只是不停的摇动,摇动。

3月12日,二十三,周一。上午昏迷不醒。我和父亲说话,可是没有一点反应。怕再也见不到父亲,用手机偷偷给父亲拍了几张照片。父亲闭着的双眼,粘满胶布,插着管子的样子,我心痛,永远不能忘记。

下午,探视。妹妹、大弟在值班陪伴父亲。弟弟探视后,说父亲有些意识,给他说话能摇头,点头,还能用手推开他,看来病情有些好转。心里便好受了些。

3月13日,正月二十四,周二。上午,妹妹探视。说父亲嘴里的管子已经拔掉。和他说话能听懂,能点头,摇头。还抓住妹妹的手不放。眼里流出泪水。护士说,看能不能吃点饭。妹妹到饭馆蒸了两个鸡蛋羹,嫩嫩的,可是,父亲却不知道咽下。护士只好又把鸡蛋羹从父亲的嘴里弄了出来。

下午,探视。妹妹给父亲喂了两口酸奶。问还喝不喝,父亲直摇头。看来父亲今天意识还算清醒。说了以后,我们都感到轻松,父亲的病看来能好。

3月14日上午,父亲住院的第六天。

上午,守候在病房的门口,等待那最宝贵的半小时的探视时间。我孤独无助,只有伤心流泪。重病监护

中心的病人,有的转到了普通病房,有的闭上眼睛再也看不到亲人的哭泣。病人有的来了又去了,只有你,爸爸,始终如一,躺在重病床上,最宝贵的30分,你看也不看我,理也不理我。我的哭声,我的叫声,你完全不懂。喉咙里,插着粗粗的管子,你痛苦的嘴巴有些扭曲,呼吸还是那样的困难。女儿只有流泪,流泪。抓着你的手,那双给了我幸福的手,那双操劳一生的大手,那双变的黄而嫩的大手,你连抓都不抓我一下;看着你的眼,你的脸,那双因劳累浑浊的眼睛,睁也不睁一下,我扒开你的眼,想让你看看,你却无动于衷。你脸上的皱纹少了许多,你看起来胖了许多,年轻了许多,可是几天,你却没有吃过一口饭,没有喝过一口水。多想,你能开口给我说句话,哪怕看我一眼,知道女儿在你的面前也好。可是,那只是幻想。

或许,下一次探视会好些的。

终于,又到了16时30分。重病病房中,只剩下了父亲自己。多想能有奇迹出现,可是,父亲还是闭着眼睛,呼吸还是那样的困难。掀开被子,看看父亲的手,脚,整个身体一动不动,躺的是那样的平稳。可能,你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来翻动你的身体,即使你觉得很累,很苦,可是,你却无能为力。

给你擦擦嘴角流出的一点口水,给你擦擦眼角可能留出的一点泪水。多想再看看你,可是,30分已经到了,只好哭着迈出病房,只好又呆呆地坐在门口等着,等着,等着医生的好消息。

3月14日,正月二十五,周三。妈妈和妹夫都来了。上午,探视时间。妈妈和爸爸说话,爸爸的双眼闭着,没有一点反应。医生给妈妈和妹夫说,爸爸的病情很严重,早做准备。妈妈伤心地直哭。

下午,妹妹、妈妈、妹夫都回家了,只留下了我自己。病房里只剩下了父亲,走廊里只剩下了我。我独自守在病房的门口,有说不出的孤独和难过。探视的情形和上午一样,没有一点好转。昏迷,重度昏迷。

晚上,给最知心的同学打电话,希望能陪我说说话。或许心里会好受些。红来了,我们聊到10点多。当回到病房门口,医生说,父亲病重,需要打呼吸机。要我签字。手术室的医生一会说,病人还有意识,一插管子,心脏可能就会停止跳动,那就只好放弃。看着昏迷的父亲,我在流泪。我想陪父亲一个晚上!一旦父亲闭上眼睛,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那该多么的伤心。可是,护士不同意,说不行。一会,父亲的心跳加快,医生说是心脏功能衰竭!

父亲的病情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我不能让他在这里闭上眼睛,他的亲人都在家里盼望他回去啊!于是,自愿出院。我赶紧让护工给雇了一辆车,叫来姐夫,把父亲带回了家。这时是夜里12点。一路小雨,吸着氧气,打着吊瓶的父亲,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父亲的额头有细细的汗珠,嘴里的管子里还有冒出的痰液。我们守在父亲的身边,妈妈用热毛巾擦着父亲的脸,手,还有脚。希望他能知道我们是多么的爱他,疼他。可是,任凭我们怎样的和他说话,他始终无动于衷。我们想赶紧去给父亲再换个氧气瓶,也许会好些。可是,这些我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做,父亲的气息渐渐微弱,舌头使劲伸着,最后,闭上嘴,停止了呼吸。我不相信,父亲会走的这样快,可是摸摸父亲的胸口,确实已经停止了呼吸。我看看表,正12点半。

父亲走了,他走的那样的安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还有什么力气再动一动,6天了都没有吃过一口饭,没有喝过一口水。我的父亲,可怜的父亲,可亲的父亲!

父亲走了。摆脱了病痛的折磨,摆脱了世事的纷争,摆脱了一切让他烦心的事!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受了太多太多的累。虽然我们已经长大成人,可是,他还是放心不下我们。带着永远的牵挂,永远的爱恋,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经营了几十年的家!

父亲,我的父亲,我们永远想你,爱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生活,报答您的恩情!

安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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