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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店·屠鱼

滨河路话说是2010年冬天修好的,无非是在蔓延增高的河床边镶了一条单薄的边框,以镇定人心和河心里的兽,和安慰仅存赤水下的苟活。

我认识这个地方上一个人,但我想把这个地方比作一个棋盘,也安插进去别人的位置,剩不下一粒棋子,一方空格。只是,事情远没有开始,皆以结束来欢颂,差一点变成枯尖手指提起脊梁的猫。我所指的,是两眼曾看不穿的强大情感沼泽,而事后就如,鱼不断进化,怂恿身体长出双腿四肢及明翼,奔徙而去带走音讯。

天有一天是蓝色,我心就有一天不至于绝望成黑色。

但这仿佛不太可能,歌词中:那鲁湾的梯田消失后,亲爱的牛儿也消失了。却没有半点觉悟。

2010年夏天,一位同学死后,觉悟是父母把钞票变成灰烬,只是河面漂浮着狗、猫、猪的尸体时,脱口而出的话便是好臭。在之前,不明就里的认为你遭到毁灭,别人或多会讲一句叹息的话,后来知道别人把这些当成谈资消遣日子都是平常的,张口若是好臭,你就踹一脚地球解气吧。

冬天滨河路好了,流浪狗成群结队巡游在路边,在门市后面的泔水桶里捣鼓,门一开,流浪狗们耳朵一颤抖,撒开腿翻过河岸的草丘,循着河岸的店面奔去。而开门的人不过是再往泔水桶加了一点残羹,继而关门。人不太会在意这些游兵散勇,因为,它们白天即是黑夜,黑夜即是白天。

溃败在夏天涌来,藤蔓植物神似隔壁的一堵厚墙的阴暗面,浓绿浓黑,噬除你任何想发作的火焰。

柳条枯了,你爱的人去远方,树叶腾起波浪,有人掉进预料不到的死亡。嗅了嗅刚刚的欢笑,接踵而来的记忆,排好方格数落被时间推动的平静,模仿老者浑浊拖长的音调念叨,一横为一,两横为二。便噎了嗓子,直掉泪。是夏天溃败太多,那些熟稔于心的过往,沿着换日线蜗行,变成佝偻的拐杖。

立春后几天,街道湿沥,烫金的门联一街拐了几个弯,我缩着脖子,而雨花在后颈窝渗凉,三个小孩却飞快跑进湿雨里,踩醒夏天堆积在角落的泥浆。2014年就这么来了,目光笔直的伸向一列肮脏的流浪狗。

我这样的人,时间几乎没有“清晨”这个词。熬到十一二点后睡着又在第二天七八点被吵醒,导致眼袋黑重,皮肤松弛,总有一天可能变成破旧的天花板。可我在所不惜,忍不住记起那些无脚的鱼类,没有记忆没有眼皮,我情况就甚好了。

菜市场像被施于诅咒,在夜里冷冽,白天嘲杂,环境与弯曲恶臭的肠道无异。摊主手起刀落,动物们在临死前勇敢的跳跃,端上一盆水将血肉残渣冲进下水道,擦了擦手,尖刀立在案前。

死相最惨的是肥肿的鲶鱼,它可能是看着自己的血从下水道一直排到河里才断气的。

大叔杀鱼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握紧一根棍子,朝按在地上的鲶鱼脑袋敲下去,鲶鱼力气小了许多,口鳃出血并大张着,然后雪白的肚皮翻过来剖成一条裂缝,大叔的手就伸了进去撕扯内脏和器官。不过,鲶鱼的尾巴还是会动,灰乌色的身体细小摆动。即刻,大叔用食指和中指抠住鱼鳃悬起来,象征性的刮掉鲶鱼身上不多的鱼鳞,再用水管把尸体冲洗干净,放在案上,一截一截的剁开。

陈列好这些尸体后,才六点多,穿膛而过的冷风,冷到我心口。于是,我听到从四面八方的小路传过来的脚步声,趟倒稻田的稻根,涌在尸体周围。

而十点多的时候,上河被几个小孩投毒,下河被几个大人背着电瓶电鱼。

我在七点多醒来,看见菜市场林列的尸体时,又继续睡下去,在十一点醒来,见到小孩子毒死的鱼漂在河面,大人还在无休止地电鱼。我想还是继续睡下去吧。

这些人你们就在格子里吧,这些人,我不敢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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