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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城性格

时近三九,窗外阴冷的天,只看见电线上五只缩着脖子的小鸽子,就再也找不到一丝春天的迹象,心底对紫燕呢喃,春暖花开的向往,也快被冻成六瓣冰花了。对于这种气候,这种环境,这种单调的色彩空间,在我们北方,见怪不怪。我已学会了在艰难中默认,妥协和忍受。

一日中午,天使姐姐打来电话,她的一番直言快语像一捧碳火烤在我胸前,暖暖的。“去哈尔滨吧,看看冰灯和雪雕,或许能激起一点艺术的灵性。”说心里话,对于冰雪,我倒是看得多了,而冰灯和雪雕却陌生得很,也好奇得很,尤其是来自哈尔滨的。我翻阅了有关书籍,查找了有关资料,得知哈尔滨的冰灯和雪雕以园林艺术为依托,以建筑和雕塑艺术为表现手法的景观。带着这样的好奇心我于27日晚,携小女欣然前往冰城,同行的当然还有天使姐姐和她的爱子。

记得临行前一天晚上,老公罗里罗嗦好一阵,哈尔滨冷,要多着衣服。我嘴上一一应吮,心中却已经不耐烦了。不就是冷吗,难道还能冷过腊七腊八?坐了一晚的火车,一路上舟车劳顿,人困马乏。呜--,K929次列车于28日凌晨抵达哈尔滨。连大带小我们一行四人走出站台后,我身上一激凌,睡意全无。来到冰城,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冷。两脚像插进了冰窟里一般,木木的,仿若失去了知觉。只有向前移动脚步,才知道两腿还挂在身上。脸“唰”的一下,就像被刀片了一样钻心的痛。我心里开始后悔了,怎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冷。我使劲搓着手,跺着脚。昏黄的灯光下,模糊地看见嘴里呼出的白气。脚底下哧哧滑滑的,地面上全是一层亮如镜面的薄冰。我哆哆嗦嗦地从嘴里挤出七个字:哈尔滨,我来了!虽然语调较低,也遮不住几分勉强的兴奋。

每来到一个新的环境,我都是“失向”的,分辨不出东南西北。在来哈尔滨之前,天使姐姐与哈尔滨出版社的一位朋友渔约好了的,刚打过电话,十分钟之后他就会开车来接我们去下榻的宾馆。等待中看见站前各种车辆鱼贯而入,熙熙攘攘的,一时热闹拥挤起来,让这座城市有了活力。那位接站的渔很快就开车来了。昏黄的灯光下,我们打了一个照面,听他问好的声音有些低沉,虽很陌生但感觉很亲切,语调中让人感到坚实可靠。在车上我才认真打量了这个地道的北方汉子:一张国字形脸上,架着一副“瓶底”眼镜。白皙的脸庞上写满信任和诚恳。虽然年逾五十,却看不到脸上有一丝岁月游移的痕迹。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这样的文化人,头顶上戴了一顶运动款针织帽,显得有些滑稽。我不懂入乡随俗,无备而来。

车里打着暖风,渐渐感觉身体里每一根血管在流畅的暖风中变得柔软起来。“哇,那就是冰灯吗?太美了!”天使姐姐眼睛发出了贪婪的绿光,向窗外攫取移动的景物,口中发出惊叹。我和两个九岁的宝贝也把目光伸向窗外。虽是凌晨,城市的上空依然笼罩着灰褐色的薄纱。车在宽敞的大道上缓行,街道两旁,每隔几米处就有一处冰灯,能看见它们不同的轮廓,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小巧玲珑,晶莹剔透。马路环岛上的树木都被五彩缤纷的彩灯点缀着,远远望去,碧树银花,仿佛春天的大花园。我是个沉着内敛的小女子,很少轻意被打动。在这里,我只感觉周身的血液在不断升温,心里默然接受了冰城的美。

一路上的兴奋还没有消退,车已驶到银谷宾馆前。此时东方已渐渐拂晓。下车后依然是彻骨的寒冷。这座城市把它的面貌近距离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天是阴冷的黑蓝色调,被高耸的楼宇分割成一块块的。建筑是一座城市的名签,也是历史在城市身体上刻下的印迹。粗浅看去,这里的楼房建筑具有鲜明的欧式风格,展现给游人的是浪漫的的西方文化色彩。我的思想还停留在优美的城市建筑中,天使姐姐拉着我,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一样雀跃着,疯子一样碎步疾飞,穿街过巷,为了熟悉一下新环境。在街道上行走她都是带着小跑的。我暗笑,她真像一个活力四射的青春女郎啊。哈哈,后来才得知,原来她是被寒冷逼的,不得不跑!

冰城是被清洁工的铁锹晨曲唤醒的,天蒙蒙亮,时间已进入清晨。对面的的一位清洁工,身子和头部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挂满白霜的脸。他正在用铁锹清理路边的残雪和冰渣。我和他迎面走过,我用友好的语调向他问了句,这么早,您辛苦了!他却用带有极高温度的语气谦逊地回道,这是我们的工作啊!天已大亮,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我们沿着中央大街步行街,由南向北走去。这时我看见前方有几个工人师傅正在现场制做冰灯。我们驻足围观了大约五分钟。只见他们正在用砂轮打磨冰块的雏形。另一位师傅用电钻打洞。这几位能工巧匠工作时不说一句话,目光盯在冰块上十分专注。他们的双手灵巧地上下穿梭着,配合得如此默契。

接下来我们又来到了松花江南岸。放眼江面,不见滔滔江水,白花花的冰层覆盖了江面。三两游人坐在狗拉的爬犁上,尽享北国冬天的乐趣。若是在夏季,我一定会品一品刚从江里打来的大马哈鱼,听说松花江盛产大马哈鱼,且此鱼肉质鲜美,过口难忘。

我们又沿原路返回。太阳的光芒给这座城市增加了对比度较高的光线色彩,也增加了稍许暖意。但空气依然干巴巴的冷,我的眼泪可以证明,它已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是冻的。街道上人头攒动,行人如织。有本乡本土的上班族,有来自不同省市的游客,也有大眼睛漂亮的俄罗斯姑娘。因为哈尔滨是座边贸城市,这里多的是俄罗斯姑娘和帅气的俄罗斯小伙。无论是谁,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每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有羽绒的,有驼绒的,也有裘皮的。脚下穿的多是长筒靴子、翻毛皮鞋。更有趣的是,街上的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不同颜色、不同款式、不同质地的帽子,但有一样就是保暖性能都不错。五彩缤纷的帽子成了冰城另一处移动的风景。冰城人是有礼貌的,他们见了面会互致微笑,算作打招呼;冰城人是热情的,你听“天冷,进屋暖暖身子吧”;冰城人又是耐寒的低温动物,他们不拒绝寒冷,在这样寒冷的中温地带,零下30多度的气温是阻挡不住他们的工作热情的,这就是冰城人的性格。

在返回宾馆的路上,我才注意到中央大街原来是一条繁华的商贸大街,商铺鳞次栉比,以俄罗斯商品城居多。我和天使姐姐及两个小不点欢呼雀跃着跑进了十几家这样的店铺。店铺或大或小,但热情好客的老板都是一样的面带微笑,用东北的口音吆喝着,听了觉得踏实,心里暖着呢。店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多是东北特产及纯正的俄罗斯手工艺品。从木质套娃到锡金器皿、彩陶饰品,从长白山的野山参到貂皮鹿茸,这些东西,在别的城市是很少见的,因此也吸引了山南海北的游客。

从商铺出来,我们又一路小跑来到冰城建筑艺术广场--圣。索菲亚教堂前。这座沉淀百年历史的教堂,正是近代哈市欧式建筑的典型代表,它展现给人们的是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和精美的建筑艺术风格。我们走马观花一般,草草地在广场上留影以作纪念。在回宾馆的路上,两个宝贝惊喜地看见铜铸的俄式马车雕像,他们欢快极了,欣喜地坐到马车上合影。街道上随处可见冰雕作品,一个个巧夺天成,或吉祥物造型,或人物写真,个个小巧别致,栩栩如生。可见民间艺人的精湛技艺。穿梭在冰堡里,如走进白雪公主的童话世界,叫人乐此不疲。

哈,跑了一天,终于回到了宾馆歇歇脚。倒在床上,才觉得腰酸背痛。闭上眼睛,一觉就睡到大天亮。天使姐姐像喝了兴奋剂似的,大声喊我这个懒猫起床,若不是今天要去太阳岛看雪雕,我还想倒下睡个回笼觉。

逛了一上午的商场,很快到了下午。我们坐向导渔的车,从南向北穿过了雄伟壮观的哈尔滨公路大桥,途经冰雕玉砌的北极村,不一会就到了太阳岛雪雕展区游园。下车后,天气依然冷嗖嗖的,但我们游园的热情丝毫未减。园内处处是雪雕作品,小的有一人高,大的有五层楼高,长宽因实物不一。人物形象逼真,造型独特,神情惟妙惟肖。可见雕刻大师在雪雕创作中花了许多心思,耗费了不少精力,作品也反应了大师们或细腻或宏伟的艺术风格,以及精湛的雕刻技艺。信步间,我们来到了书圣孔夫子的雕像前。只见天使姐姐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我便打趣道,姐姐,和你的老乡合张影吧。她听后一脸灿烂的笑容,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她果然站在孔夫子的雕塑前,留下了可爱的纤影。

从太阳岛出来,我们又驱车前往冰雪大世界,此时已是下午4时。冰雪大世界园区灯光璀璨,一片灯火通明。远望,宛如一座古代的宫殿。进入园区,每座亭台楼宇都是冰做的。选一座故宫式的建筑拾级而上,脚下踩的,手上扶的,眼中望的,都是用长方体冰块砌成的。在灯光的映照下,银光闪闪,金碧辉煌。我有些质疑,我是不是来到了传说中的嫦娥仙子的月宫?站在宫殿的顶层,俯视四方,园区内数十座冰雕建筑尽收眼底。目收盛景,呼吸着锐烈的空气,心中感慨万千:琼楼玉宇疑仙境,冰雕玉砌胜神宫。在这座冰建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设有十几米长的滑梯。面对快乐的诱惑,我们不再淑女。随着两个宝贝从上而下滑下去,只感觉双目有些眩晕,耳根生风,“噌”的一下,人便从滑梯上冲了下去,真是如坠谷底,爽极了!我们在滑梯上大呼小叫,双手舞动,像欲飞的双翅。两个孩子玩得兴高采烈,滑梯上撒下一片笑声。此时,我懂得了释放的快乐。天使姐姐从滑梯上冲了下来,两只眼睛笑成了月牙。她问我,你快乐吗?若不是周围的游客太多,我一定会大声告诉她,我快乐,我非常快乐!

六点多了,冰城的夜色渐渐浓了,也快到了我们和冰城告别的时刻了。热情好客的渔领我们走进一家中档特色饭馆,饭馆的招牌十分有趣:红豆饭。小笨鸡。稍坐片刻,服务员就端上来一盘载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招牌菜:小鱼小虾小饼子。小虾入口脆而不腻,细嚼慢咽时我在想,冰城的饮食文化的确与众不同。再尝一尝这红豆饭,对于土生土长的辽西人,我对它视如嫡亲,倍感亲切。

夜色笼罩了城市的每一幢楼宇,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行人模糊的脸庞。就要乘坐火车和冰城告别了。雀跃了两整天的天使姐姐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显然,对于这座城市,她除了震撼、惊喜、收获快乐之外,更多的是恋恋不舍。她静静地对我说,就要离开这儿了,对哈尔滨,你说点什么吧。我只是淡淡地回以一笑。其实万般滋味浸于心间,我没有在言语上作过多的表白,留下的,只是这些粗浅拙陋的文字。短短两日,冰城不仅给我带来视觉上的盛宴,也给我这颗冰冻的灵魂,带来春瀑般的震颤。

挥一挥手,再见了冰城!

农历己丑年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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