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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白发生

终难耐整日孤芳自赏的寂寞,她昨夜竟是难以入眠,却只守住整宿梨花带雨的惆怅。秋雨料峭,淅淅沥沥,伸手触碰总会有一股沁入骨髓的清寒,半宿的冷风,削地人形销骨立,满面憔悴,一早起身竟不忍对镜梳妆,只恐见自己枯槁的形容,于是她只呆呆沿竹床坐着,心中空空落落,胡乱地想些与他的过往,恹恹地不愿做任何事。

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无真真正正地仔细端详过她,所有往来,不过互相敬重,客气地让人寒心。虽似为心性相通之人,她言上句,他便可知下句。但每次相见于酒家船头,他总是看似随和地噙着半分笑意,目光所及却只是四周的景,难知其内心所思所念。与她说话,亦不会侧过脸看她。她知道,她读不懂他,她也从未入过他的眼。红颜知己,知己红颜,不过也只是个称谓罢了。与他见面自己总是千般欢喜,笑靥如花,他却只是平静似水,淡然如茶,如此这般,却又是何苦。不过空留一段“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思念之事,终不过是独角的戏份,即便总期盼着己方唱罢他呼应,最后亦抵不过对面空空荡荡凄凄冷冷的剧场独舞至终,三两看客,慵慵懒懒地笑着,却不知是讽刺还是同情。她摇头叹了口气,每个人终究活不进他人的世界吧。人生匆匆一芥子,却何故贪图虚妄?念至此,竟也有一番看透所有的感伤。

对面的桌上摆着昨日剩下的半碗清粥,几道凉蔬相伴左右,虽隔一日,但依旧青翠可人,观之令人不禁垂涎。但她竟是不愿看一眼。念及当年妄自称一代厨神,但较之师傅,总是差一些难以名状的东西。师傅曾言曰,食物亦有其喜怒哀乐,你技艺已极,仅差一情字罢了。她却不以为然,自顾念之,美食之道,不过可口而已,于情何干?师傅亦不道破,只苦笑着摇头说,时候一到,你自然明白。现如今她已深明其髓,但也已是食之不得其味。旁人只见其所得,甚为羡慕,却未见其所失去。而师傅早已驾鹤西去,如此过往无人诉说,林林总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的身心,劳累困顿,又该如何?她亦是不知。她只能守着不敢相忘于江湖的信念,伴着暮色渐老。

多情却被无情恼,可怜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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