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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干的草,秋,抑或是回忆

很早以前就看过一句话,记得是在学校那个长满爬山虎的老图书馆里面读到的,是张爱玲写的:“回忆永远是惆怅的。愉快的使人觉得:可惜已经完了,不愉快的想起来还是伤心。”

那个时候应该是秋日里的傍晚,不像今天这样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而是透过窗玻璃的夕阳,把整个校园镀了一圈金色,夹道两边是快要掉叶的法国梧桐树,净白的叶菱在阳光下晃动着,是在诉说别离或是回忆,无从知道。匆忙的你我,一来一往,一聚一散,只是眼神相对,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别离的季节,别离的日子。

关于回忆,我竟然是在一句近乎谶语中开始的——他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但是她是微笑的,因为她始终相信,尘埃里会开出花来。这是大学老师在课堂上念出来的原话,后来才知道,竟这样巧,是张爱玲写给胡兰成的! 但是原文不是那样。带着这句话,我去了另一个地方。那是一个军校,有绿得逼人眼的草坪,后面是将军山。我在那里任文化课教员。

在两年前的凉亭里,周围是入秋的草,和一个年龄比我大几倍的老教师讨论我们的文化,我说宋词是一个古典婷婷的少女,太柔弱,肩上担负不起历史的使命,只能如苏轼讲的十七八少女,执红牙板,清唱那些落花流水,杨柳岸晓风残月,做历史的配角。就如张爱玲,除了不了之情,还是不了之情。他竟哑然。但说起中国文化是三月满地的落花般凄美、灵动时竟与他不谋而合了。

其实张爱玲是片片落花,散落着历史的暗香,苍凉而美丽。

这就是谶语了,因为不光是这位老人说,我那些学生,她们也曾说,她们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但是是微笑的,因为心里总留有一片“天空”。

两年前的今天,我不应该忘记的。那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教师节,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竟也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时间与空间的无际涯里,就这样赶上了。那时不是像今天这么下着雨,天空是万里无云。一到晚上,满天是繁星。我们要开晚会,我作为年轻教师代表发言。刚满二十三岁的我走上主席台,心里无尽的激动。发言先是讲五百年前的王阳明在修文成就了他的心学,然后有一句话,会后学生们一直记着,还逗着我笑——“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现在想来,那棵草我带来了,而今,却似乎早已在心里风干。有时偶尔想起那片蓝天,那片草地,食堂边的荒草院子,亭子前的樱花树,心里还是有无法退去的微温。翻开古老的页面,是一片空白,几行小楷,几阙小诗。一来而去,春尽秋来,这些墨迹,已过了两度春秋。

五百年前,有个伤心人,

双手捏了那青印,

在这青山里,收拾凌乱心绪。

五百年后,又是一个伤心人,

无法收捡,青苔上的那颗心,

一路苍苍,情化沉碧,

轻些,双手采却露滴,低头一刹,

满手尽是,化着眼泪。

多谢,这一颗心,是迷彩化的情。

十月里的一个雨天,我悄然离去。回程的车子慢慢驶过收割完的玉米地时,才翻然知道“繁华落尽见真淳”这句话的深切。这是一个文人评另外一个文人的词的话语。被评的这个人叫做纳兰容若,清初词人,其词集曰《饮水词》。随手拾来,皆是肺腑之句:“不如前事不思量,且枕红蕤欹侧看斜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旧欢如在梦魂中,自然肠欲断,何必更秋风。”品那些字句,在无尽的烟雨中。有谁知道,这是是,还是非?有谁知道呢?

旧景丢难掉,残山梦最真。聚的时候,是秋的开始,散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其实九月的时候我该怀念,因为,九月,足以用墨水来痛哭。

关于秋,有一首小诗阐释得更清楚,读来让人心里顿生悲悯之意。其实秋的金黄背后,何曾不是这凋败的无赖与凄凉。那诗听说是海子的同学写的,在高中的语文课本上读到过,当时署名是海子,全文如下:

秋天深了, 神的家中鹰在集合

神的故乡鹰在言语

秋天深了, 王在写诗

在这个世界上

秋天深了

得到的尚未得到

该丧失的早已丧失

其实,我心里有更多意象,比如麦田、沙粒、羊群、云、草、谷穗,比如溪流、故乡的鹅卵石、小学的泥墙、黄昏妈妈的呼唤,这些也是秋吗,抑或是关于童年的回忆?还是诗,抑或是梦?

除此之外,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三日。我的记忆还是会飞到那个长满爬山虎的老图书馆,对于这些,我该说些什么呢?其实也知道会像那个老楼房一样轰然倒塌,留下一片废弃的砖石。

前次回学校,偶然路过,说去那里看看,竟然是一片瓦砾场,想到《桃花扇》里的《哀江南》:“山松野草带花挑,猛抬头秣陵重到。”“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末了,悄然离去,谁也不知道了,这叶子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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