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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

十年前。

寒假的开始,于我们而言,意味着年关的迫近。那时的天气该比现在好,大约七点时候,阳光便会准时在山的那一头出现。虽是冬阳灿灿,奶奶仍会把能穿的毛衣和棉袄给我全部套上,一直以来我都是抗拒的,然而不用等奶奶的威言我也知道,抗议无效。

前一晚,奶奶暖着被窝,重复了半个月前曾对我说的话,她说:“明天晚上你爸妈就能到家了。”我说,我很欢喜,真心欢喜。赶在入梦前我幻想了第二天将会出现的场景。

太阳还揉着睡眼,我拿着大扫把,慢慢扫去地下的灰土脏诟,每把椅子和每个锅盖都清洗了一遍,小手红肿。我想,去年我也是这样的,我要让爸爸妈妈看到一个干净的家。就这样,小小的我忙活了一天,终于,黄昏来了,夜晚近了,爸妈快到家了。我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看着窗外,我说我决不能睡着。不知是几点,黑夜里除了风吹树的声音,没有了任何动静,我在期待着,又在害怕着。真的好久没见爸妈了,可我不敢靠近爸妈,该怎么办呢。

在我苦撑着眼皮的时候,狗吠声打破了夜的寂静,我知道爸妈到家了。爷爷奶奶开门接爸妈,开始煮饭烧水,而我,我躲进了被窝。爸妈进房间了,我假装睡着。妈妈帮我盖了盖被子,可我却不敢伸出脑袋叫一声“妈妈”。看着他们走出房门的背影,我笑着哭了,好久不见,我可以睡觉了。

爸爸妈妈回家了,新年快到了,往门边上一站的我又长高了。每一次的分离都伴随着声嘶力竭的不舍,每一次的重聚都是陌生之后希冀的欢喜,而每吃一颗巧克力仿佛就会亲近十厘米。我与你,不过两只手掌的距离。

现在。

有时候我会感伤,如今的年味儿竟如此地淡之又淡了,全无小时候有的那种兴奋感。为什么呢。因为我不是留守孩了,我不须再做苦苦的等待,新年吃的东西在平时也能吃上了。因为不再稀奇,所以不因之欢喜。

可是,当外婆说“快过年了,你表哥也快回家了。”的时候,突然我就想明白了新年成为中国最大的节日的意义。小时候,我们在躲在门后等爸妈回家过年;现在,亲人于门前不断张望,是在等我们回家过年。等待,也是一代一代人的流传啊,循环而留下的便是“新年”。新年的一切都是新的,只为给从远方归来的人儿一个干净的家。

正如那天,妈妈拿出一个荷包炸,她说,这是特意留给我等我回家吃的。当时我还特别不领情,怪她放在冰箱里太久了不健康,妈妈故作生气地说爱吃不吃,我笑了笑,夹起一大块瘦肉就往嘴里嚼。一个“等”字洗尽了归人拈上的尘土。我想告诉妈妈,曾经你的女儿也怀有这般模样的心情。

新年到,随处闹,惹人笑。看吧,街道上,田野里,还有贪玩的小孩儿偷了爸爸点烟的打火机,伙同一般人打鞭炮呢。

十年前,我们躲在门后等爸妈回家过年;现在,爸妈在门前张望,是在等我们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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