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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

这个时节刚入七月,农历也才过五月半,距离水稻收割的日期更有近两月之久。

我家在四川最靠南的宜宾,收割水稻要到八月末了,现在呀,田里边儿水稻们都还在拼命长个呢。记得从这时候起,村里便会陆续有孩子走出家门,瞅着空挡时间便往各处的田埂上跑,虽然自打在幼儿园上学起,就被告知青蛙是我们的朋友,它帮我们吃掉了害虫,我们应该跟它交朋友,但还是有许多的小伙伴儿渴望从青蛙“朋友”的身上钓些零花钱来。我小时候也不例外,毅然地加入了捕捉青蛙的队伍中去,只不过很快便被淘汰罢了,一来我们家的农活儿太多,我抽不出空余时间,二来却是我实在没有什么干这行的天分,干瞪着小青蛙们,硬是钓不上也捉不住。我至今捉到的那唯一的十几只青蛙,最后被我放回大自然去了,实在不忍心也不大好意思拿到集市上去卖,况且那么点儿也卖不了几个钱。

除了青蛙身上能掉钱外,田里的黄鳝泥鳅也都是满身的油水儿,只是这活儿我也干不了。听说,我老爸曾经是村里出了名的捉黄鳝泥鳅的高手,被他发现了踪迹的,不管是黄鳝还是泥鳅,统统都逃不脱他的那一双妙手。而我却是恰巧相反了,当别人把一条黄鳝或者泥鳅放在我手里时,我才晓得它们有多么滑溜,竟是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它们,这一点上,我努力了很久,但现在看来,我是永远也别想捉住小泥鳅了。而关于老爸的妙手,却是我从小听来的,因为老爸和妈妈很早便在外打工,我要见他们一次都难,最久一次甚至是四年都没有见过他们,更别说亲眼目睹老爸的妙手奇技了。那时候我心里又是好奇又是怀疑那些从奶奶口中听来的故事,老是想啊,老爸年轻时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居然能够轻轻松松捉住那些滑溜溜的小泥鳅。直到最近几年,老爸回家种地耕田了,我亲眼见着他在浑水中捉了几十条黄鳝,才真信了那些故事,原来老爸竟真是有这么厉害。听老爸自己说当年看捉黄鳝的一手活儿,能够养活一大家子人呢。

我从七岁开始学着做各种农活儿。第一次赤脚下田地割水稻,第一次了解一小块土豆是如何变成了一大串土豆,第一次独自完成整个做饭炒菜的过程,第一次独自一人将一头小牛养成一头壮壮的耕地家畜,第一次学会如何将一间屋子彻底打扫干净,第一次明白放羊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这么多的第一次,我妈妈不知道,爸爸也没兴趣知道,爷爷奶奶也只是后来才突然发现我突然变“乖”许多许多。——那一年我七岁,姐姐九岁,爸爸妈妈在在打工,爷爷奶奶在我看不见的家乡,而我和姐姐在一个姨妈家中学会了这一切。

八岁,我独自一人回到了爷爷奶奶身边。在家里,我会做各种农活儿,却不会捉青蛙和黄鳝,我会割草砍柴火,却不会爬树,我会缝补破衣服,却不会做风筝,我会喂猪,却不会遛狗……后来我总一个人坐在田埂上看天上可能飞过的飞机,还有春天里的风筝,然后背着满满一背篓的青草回家逗牛,偶尔也去帮那些胖乎乎的白花猪驱赶蚊子。

九岁,姐姐也回到了我的身边。那时候家里的人蛮多的,爷爷奶奶,堂姐,两个堂妹,还有我和姐姐,一共七个人,说不上相依为命,却是一起酸酸甜甜苦苦辣辣。往后几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家里总有做不完的农活,虽然两个堂妹时常被我逗得嚎啕大哭,虽然我也曾被暴怒的姐姐一拳揍出了鼻血,虽然我们几乎没有自己的零花钱,虽然我们都很难见到自己的老爸老妈,但后来我们才明白,那时候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后来爷爷得了重病,眼睛看不见了,身体也行动不便,只能经常待在床上。自从爷爷得了病,奶奶的头上渐渐现了白发,家畜似也都遭了灾,老牛被卖到了屠场,从没见哭过的爷爷在那天流下了眼泪。爷爷被病魔苦苦折磨了一年多,而奶奶和我们一年里总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我们都深深知道爷爷有多么痛苦,我们更知道奶奶受了多少的苦,但我们没有看见奶奶哭过,即使是眼泪也没有流过,或许流过也哭过,但我们没有看见。

爷爷离开的时候,我上五年级了,姐姐刚上了初中。爸爸妈妈叔父婶婶全都回来了,可我记不清他们回来的样子了,只记得他们带走了堂姐和姐姐,那时堂姐刚刚初中毕业,但并没有考上县里最好的高中,所以只能放弃了学业,而姐姐只在初中念了几个周的课,便自己退了学,一定要和爸爸妈妈去了外地。就这样,家里只剩下了奶奶,我,还有两个堂妹。

家里只有了四个人,但我们种的田地却不减反增,因为爷爷走了不需时刻照看,因为牛卖了我们养的猪却多了,而牛吃草猪吃粮食,最多一次我们养了八头猪,要吃的粮食很多很多,我们也必须得种很多很多地,可每年除了耕地抽水会请人帮助外,几乎所有的时事我们都自己做,比如给田埂糊稀泥,比如插秧,比如收割水稻,比如种玉米小麦胡豆豌豆蔬菜等等。所以,泥土的气息我熟悉。

一直到现在,只要我还能闻到泥土的气息,我就忘不了那小小的田埂上,此刻正飘扬着湿热的稻香。

2015/7/3

刚刚在翻看日记的时候发现此前写的东西,发来给大家分享一下。(*ˉ︶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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