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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野味儿

我时常迷失在季节里。

幼时的我,看不懂日历,也从不关心二十四节气,哪时播种,哪时收获,都是母亲知道的事儿,从来都不需要我去操心。我有自己要操心的事情呢,比如:樱桃红了,枇把熟了,李子桃子可摘了……操心着这些和吃有关的事情,却不曾想过,有饭吃才最重要。

母亲说:“今天打春(立春)哦”,我听了就欢跳起来:“呀,这下好了,春天到了,不冷了。”母亲就会接着说:“放牛娃儿你莫夸,还有三月桐子花”(桐子花开过了天气才会变暖)。话虽如此,但跟“春”字已然沾边了,也不远了吧?

所以,立秋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有秋天的样子了。秋天是个什么样子呢?至少,早晚凉风习习,午时天高云淡,果实该收的就收,叶子该黄的就黄。可是,立秋到秋分的这段时日,却被称为“长夏”,她抱着那只名叫“秋老虎”的宠物到处撒欢儿。我是个怕热的人,眼巴巴地盼望着秋分早一点儿到来。

昨天,这个长夏里的第一场秋雨翩然而至,带来丝丝凉意。天气一凉,便有了贴秋膘的胃口,突然就琢磨起吃食来了。

记得第一次吃花蛤,是在刚来这座海滨小城不久的时候。老乡过生日,请了同事来家里吃饭,就买了很多花蛤来炒。看着一大盘的小贝壳,像张开翅膀翩飞的蝴蝶,同桌的人都吃得津津有味,我却久久不敢下筷。我的心里直打鼓:这能吃么?就这么整个的煮下去,连肠子都没有去除呢。

我的这点小疑惑,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的。面对她们的询问,我只好笑笑说故乡没有这个东西,没吃过。但她们都很好心,鼓励我尝尝看,说是这个季节的花蛤正当肉厚味鲜。我终是抵挡不住她们的好意,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勇气夹起一只花蛤往嘴里送。我轻轻的咀嚼,细细的品,吃得小心翼翼。我担心一口咬破了它的肠子,挤出大便来,更像是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

这样的担心,并不是我独有的。后来认识了一个湖南妹子,她把买来的花蛤敲破了,取出其肉,挤掉深绿色的肚肠做汤吃。向我抱怨说买这个吃划不来,去掉贝壳和肚肠,找不到肉。我便笑,告诉她说花蛤都是一整个儿放下去煮食的,她也大惊:“那绿色的,不是大便么?”

我并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只是入乡随了俗。爱上海鲜,爱上闽南平平常常的家常菜,除了鱼,所有带壳的海鲜,便都是囫囵着煮了,不再去计较那些肚肠的事情。

故乡没有海,只有大河和小溪。

我生活的那个院子,就在安溪河下游一个叫“牛滚荡”的地方。夏天的时候,堂哥常常在河里游泳,捉鱼摸虾,也在水底的淤泥里捞河蚌。大伯母操着大刀把河蚌剖开,挑去肚肠,取出肥厚的蚌肉,那些被她扔在一旁的河蚌壳,或粉红、或淡紫,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我曾经很认真的找寻,显然,找到一颗珍珠的梦想,远远超过了蚌肉对于一个小女孩的诱惑。

母亲对于大伯母家吃河蚌的事情,有些不屑一顾,撇了撇嘴说:“饿痨子。”

我家的餐桌,母亲永远都拒绝那些自生自灭的野外生物。她说,那些东西,都是食物匮乏得颠三倒四的年月才吃的,没有什么美味可言,仅仅是充饥而已。

但我眼馋,像望着一棵酸梅树,别人说那梅子很酸,依然想要尝一尝。同村的学兰姐妹俩,常常提了小桶,在水田里捡田螺,在夏天阵雨的午后去小山上拾地木耳。终于有一次,母亲经不住我的哀求,同意我跟了她们去拾了些地木耳回来炒着吃。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经忘记了地木耳的味道。

前不久在百度上闲逛,偶然看见了地木耳的介绍: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磷、铁等,可为人体提供多种营养成分,具有补虚益气,滋养肝肾的作用,其所含营养成分,均显著高于其他藻类。又心血来潮百度了一下竹燕窝,这种真菌的生长需要适宜的温度和水分,如不及时采摘便会自动消失,被喻为“仙界珍品。”小时候在竹林里玩耍,会把这种既像珊瑚又像银耳的东西摘下来扔得到处都是,却未曾吃过。那些割来喂猪的草,今天在百度上见到一种:是好的草药;明天再见到一种:是营养丰富的野菜。心里便五味杂陈起来,遗憾起来,悔恨交加的想:为什么当年没有吃一吃呢?

一个背井离乡的吃货,在惦记着故乡的山珍、草药和野菜的时候,又想起了母亲说:“你真是个饿痨子。”不过,心里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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