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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乞(修改篇)

关于这一次出行,我不是特意去寻乞丐踪影的,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次无意徒行,我看到了她。

地铁站入口如往拥挤,北风刮得枝和叶瑟瑟颤抖,行人用尽装备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仍然不失风度。在稍宽敞处,有推着破旧的小车卖特色小吃的,有扛着冰糖葫芦叫卖的……无一例外的是,小贩子的手都近红肿。所有的声音在烈风中仿佛有了律动,这种律动使人战栗,催促着行人加快步伐,试图不被寒冷追袭。

我从人群中挤过,似在密室中凿开了一个口子,清新之气喷薄而出。随之而来的有二胡的声音。凄凉的曲调显得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二胡的声音穿过人流和空气分子间的缝隙,滞留在我的耳蜗里,冲击着我的感触声音的神经末梢。

我是循着二胡的声源看见她的,一个盘腿而坐的拉着二胡的老人。行人匆匆走过时,总会令老人的银白枯发掠过眼角,然后不住地眨眼。老人微微仰起头,呆看着行人从她的左侧走过右侧。

老人在坐着的地上铺了一张薄薄的小棉单,脏兮兮的,各种材质不一的布被针线缝在一起。所幸的是,小棉单替老人挡住了从水泥地面渗出的寒冷。老人的棉衣棉裤上也都是补丁,没有蓬松感,污渍一层一层的,大概是饱经了岁月的沧桑,时间的沉重压得棉衣失去了原先的暖和,依稀可见老人毛衣的领子的颜色也被黑色浸染。皱纹在她的眼角,额头,脸上栖居繁衍,发梢白中暗黄。老人面前还放着一只大口杯,杯子是白色的,只有一朵红色的牡丹作为修饰,白色和红色的漆褪了许多,应该是五六十年代遗留下的吧。

老人有着跟我奶奶一样的白发和皱纹,却要在寒冬里行乞,这不免令我同情,甚至心有不平。当我走过老人身边时,心中一阵纠结。一面是同情心泛滥,一面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和“乞丐”说话,脚步总在走与停中缠绵。而当我再次回头的时候,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弯腰把钱放进那个大口杯里。这给我的触动很大,并于无形中给我勇气,于是决定按之前的计划去“采访”老人。

大约一个月前,我就有寻找乞丐的想法了,我想通过“问”的方式去了解乞丐的处境,并想好了采访流程。

我去超市买了面包和牛奶,再一次来到老人所在地。风依旧凛冽,卖糖葫芦的大爷还在叫卖,斜对面摆地摊的中年男人正掐灭烟蒂。我走上前,予以微笑,示意老人停下手中的二胡。老人也以微笑回应我,表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脑子里回旋着预设好的问题,可在紧张中只蹦出来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来这里乞讨呢?

“因为家里很穷啊,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女,儿子是农民,在只有一亩大小的地里种田,一年收成难养活全家。”

“我的孙女三年级还没读完就辍学了,现在在外面打工呢……”说到这里,老人眼里蓄着眼泪,但面部还是强忍笑着,像是在强烈掩饰心中那一份愧疚。

“三个月前,我的脊椎做了手术,花了三万多,现在我出来乞讨就是为了出一份力贴补家用,而我老了又不中用了……”老人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我总不能干坐在这里乞讨吧,所以就拉二胡。我拉给你们听,你们就给我钱。”这时老人眼中的泪光不见了,剩下扬起的嘴角,老人接着说了一些话:

“世上还是好人更多。刚刚还有两个小姑娘买饼干给我吃呢……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

还有一些话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记忆深刻的是老人眼里噙着的不能流下的眼泪,以及用伤悲撑起的笑容。我把准备好的面包和牛奶拿给老人后,就似听了祥林嫂的哀事一般满足地走了。我满足的不是听了悲剧,而是明了一个真相。

人们对街头乞丐的看法不一,却鲜有人想要去帮助他们脱离困境,以为泛滥一点同情心就可以沉浸在名为善良的虚荣中了。即便我们施舍了很多同情心,乞讨者仍然忍受着社会的白眼和骗子的骂名。诚然,职业乞丐以盗取他人爱心为荣固然可耻,可又有多少人会去深思其中根本呢?

我与行乞老人对话被当成疯子所为,其实我只为证明心中那一份可贵的执念。古有官逼民反,而贫逼民乞从古至今一直存在。我们不能将之视为传统而横加保留,而应视之为历史余毒然后设法剔除。

倘若我们能在有生之年看见大地之子——农民,戴月荷锄在田垄上读诗,乞丐不再是乞丐,流浪者也不再流浪……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人就可以造就的时代,也不是一次出行就能够遐想出来的,而应在“镜”中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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