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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中的一人

千人中的一人

千人中的一人,所罗门说,会支撑我们胜于兄弟。

这样的人,我们去寻访吧,即使二十年也算不得苦。

如果能够寻到,二十年的苦还是极微。

九百九十九人没决断,所见于我们的仍与世俗无异。

但千人中之一人却爱他的朋友,即在大众在朋友门前怒吼的时候,

礼物与欢乐,效劳和许愿……我们绝非交给他这些。

九百九十九人批评我们,依着我们的财富或光荣。

是啊……啊,我的儿子!如你能找到他,你可远涉重洋不用胆怯,

因为千人中之一人会跳下水来救你,

会和你一同淹溺,如果他救你不起。

如果你用了他的钱,他难得想起,

如果他用尽了你的,亦非为恨你。

明天他仍会到你家里谈天,没有一些怨艾的语气,

九百九十九个伪友,金啊银啊,一天到晚挂在口边,

但千人中之一人,绝不把他所选的人给恶神做牺牲。

他的权利由你承受,你的过失由他担负,

你的声音是他的声音,他的屋檐是你的住家。

无论他在别处有理无理,我愿你,啊,我的儿子,将他维护。

九百九十九个俗人,见你倒运见你可笑即刻逃避,

但是千人中之一人,和你一同退到绞台旁边,也许还要往前。

你读过这首诗吗?几率很小的相会,永生不忘的友谊。

我一直认为与她相遇是命运赐给我的厚礼。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她,她是我念师范的上届,是我老乡的寝室大姐。每次我去看老乡,都会对她微笑,表示一种礼貌。对她的情况知道得不多,好像她很优秀,每次期末考试她都能考到第一名,总是得一等奖学金 ,擅长唱歌和体育。光听到这些,我就知道她又是一个 我无法企及的人。命运给她安排了聪慧的头脑,还给她美丽的容貌,给她甜美的歌喉,又给她发达的四肢。每次相见,我们都点头致意。像春风拂过杨柳,轻轻地,带着一种美。我发现她很自然,没有一些女孩子的做作。十七八岁,是女孩向女人过渡的年龄,很多女孩子会趁学校不注意,穿上买了很久的高跟鞋,涂上眼影和口红;有的女孩子竟然学会了熟女那一套,走路摇摇摆摆,扭动腰肢,据说有的女生还会眉目传情,我没有亲眼见到。现在想来一切都正常,女孩希望早些拥有女人的风韵,可女人一旦成熟了,又有多少人还想回到十七八岁的清纯。

总之在一群女孩子当中,她与众不同,率真自然,活泼热情。她走路从来不扭动腰肢,她快步走着,头上的马尾辫跟着节奏在甩动;她从不心事重重,而是带着甜美的微笑。这样的一个女孩,我和她只是认识,如果成为好朋友,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老乡还有一个月要毕业,离开二师。他们让熟识的人写留言册,预先给离别罩上一层伤感的气氛。我写了几个,提笔写的都是回忆,表达都是恋恋不舍之情。写着写着,真的伤悲:欢聚是多么愉快的事,慢慢摸透彼此性格,又找到了气息相同的感觉,在你觉得有人照顾、有人相伴、有人做你肩膀、有人倾听心声的时候,你和他们要分开了,而且这一分离从此天各一方。即使有的相隔不算太远,一旦分开了,每个人有了自己的生活,还能够找到这种朝夕相处的默契吗?只怕人还是那个人,情却不是那份情了,我说的是友情,其实爱情何尝不是如此呢?

毕业了,远去了,谢谢老乡的一路陪伴,我会学会坚强,学会快乐。你要保重,一定要幸福快乐,前程似锦。写着写着,我鼻子发酸。这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放下笔。走出去,看到她站在教室外,手里拿着留言册。看到我,说:“我想让你在我的留言册上写些什么,可以吗?”我看到她的眼神充满着渴望,我说:“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她把留言册交到我手,转身快步离去,我没有回过神来,可手中确实拿着她给我的留言册。我回到座位上,把其他的放在一边,开始书写。我写了很长时间,写了很多,那一晚的思绪像流水,又自然地流于笔端,把我的向往写进去,像对着一位老友在娓娓诉说,而她就在我的对面,微笑的倾听。等我写完,看一看别人给她写的,一页还有空余,而我写了整整两页,字密密匝匝地排列着。我也很惊讶,等交到她的手中,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感激。我一路上思考,她的眼神怎么了,她有些奇怪,而我写了那么多留言,也是有些出格。

后来她告诉我,那一天她忽然就想到了我,她说如果不让我写留言册会感到遗憾,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是冒失地去找我。我问她:“是心灵感应吗?象简爱听到了千里之外罗切斯特的呼唤吗?”她说:“我知道我冒失,但我想你不会拒绝,毕竟我是你老乡的大姐。可我没想到你写那么多,我打开留言册,吓了一跳,密密麻麻的两大篇,我在读,心很激动,我看到一个单纯善良的你,一个坚强进取的你,我觉得你太好了,我一夜都没睡好。”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你遇到一个人,她懂你的心,你刚说完上一句,她自然地接出下一句;你刚一皱眉,她就知道你的心事;你要出去,她就知道你要去什么样的地方,你吃饭,她喜欢的竟是相同的味道;你说你喜欢写诗,她竟然给你一本她写的诗的集子。你发现你们那么相似,她就是另一个你,她是茫茫人海中你的灵魂,她是你的凝结。你在她身上发现了你。这是一种神奇的心理感受。

我问她:“你喜欢哪里?”

她回答: “ 青山、绿水、田园。”

“ 我和你一样,那你每天晚自习出来,第一眼看什么?“我问。

”月亮。该我问了。主食你愿意吃什么?“

“馒头。”我回答。

“和我一样。吃饭的时候你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吗?”她问。

“不,是风卷残云,别人都说看我吃饭香,特别有食欲。”我说。

“我也一样。那你有时夜里醒来,会怎样?”她神色诡秘的问。

“发现牙咬着舌头。”我不好意思的说。

“哈哈哈。”她大笑,”我也是这样!这么奇怪,咱们太像了,你是不是我失散的妹妹,而我不知道,今天我找到了你。还有咱俩的舌头是不是大啊,怎么会被牙咬到?“

校园中响着我俩的笑声。

她告诉我她要请假四天,帮助家里干活。在这四天里,我有些思念她了。周日的下午。我在教室里一个人学习,听到有人敲后门的窗户,我回头一看,是她回来了。我心中盛满喜悦,不分别不知道离别的悲伤,不重逢不知道思念的厚重。她晒黑了,刚洗的头发干了之后,梳起来,毛绒绒的,非常可爱。她说他刚回来,很累,从家里带来了咸鸭蛋,给我十个,给她寝室带了七个,她们每人一个,”你可不要告诉他们“,她把鸭蛋塞到我的手里,转身就走,边回头边叮嘱我说。

她离毕业不到一个月,我分外 珍惜与她相处的日子,晚上我会在走廊等她,我们边说边走,在这段短短的从教室到寝室的路,留下了我们很多天真的话。我以为我的想法很天真,其实她更是。

"你快毕业了,我若想你了,怎么办?”我问。

“写信啊。”她说。

"相处时间这么短怎么办?”我问。“

“呆不够吗?我也是。就这样,你我都要结婚,都要子孙满堂。到六十岁,退休了,我们告诉彼此老伴:我已经陪了你这么长时间了,我要有自己的自由,我要找我年轻时的朋友去。然后离家出走。”她说。

“离家出走,这你都能够想出来,我服了你。”

在周日,她带上我到她发现的地方。我们走出校园,向南走了三里地,又走了很远的羊肠小路。一路上是鲜花绿草,我们慢慢走着,阳光懒懒的照着,风儿轻轻的吹着,我们就这样,沿着小路一路说着,我真想让这条没路有尽头。多好的朋友,多美的景色,多悠闲的心情!今后再不会有她相伴,一个心灵纯净、阳光的女孩,命运把最珍贵的东西交给你,却只给你一个月的期限,所以具有特别的意义。如果更长呢?你们一开始就认识,那时你们就心心相通,在相处的两年中,会不会因为太熟悉而彼此生厌?或因为总是见到而审美疲劳?这些都没发生,而在分别前一个月你们相知,觉得彼此给对方一个很大的惊喜,于是你每天都珍惜,一天当做一年过。你怕你今生再也遇不到这般心灵相通的朋友,你怕再也遇不到善良纯真的心灵,你怕再也遇不到执着进取的伙伴……她说很多天真的话,她只讲给你听,因为你不会笑话她;她做出很多调皮的表情,她只做给你看,因为你看得出她的喜悦。她是这样,你何尝不是这样?可惜,这个人将要远离,到更广阔的世界当中去。也许正是因为短暂,你和她才拿出超过待别人十倍的心肠来对待彼此。

与别人相处,你只想到以诚相待,而她,你只想到给予。你真的没有什么,但你要给。给她你最喜欢的书,给她美丽的发卡,给她你手抄的诗集,给她买一条好看的裙子。你手里只有一百元钱,你要买东西留作纪念。炎热的中午,你跑了很多地方,贵的买不起,便宜的又不配她,可你只有一百元 。最后你花了八十元买了一条白色的裙子。只有朋友才知道这裙子包含的情意。

你看她快步的走在前面,你有些悲凉。她回过头,笑着:“胡思乱想什么呢?,走得这样慢。快到了。”

这是终点,一条铁轨,两边是绿草地。铁轨延伸向远方,草地葱郁,被风吹动,绿浪翻滚。天辽地阔,风景独好。

她说:“这是我发现的,有一天我走呀走,我想一定要走到路的尽头,我便看到了这里。以前我一个人来这里,有些孤单,现在有了你。”

“会有火车吗?”我问。

“会有,不过,很少。这里除了鸟儿飞、风儿吹,再也找不到别的。"

多么自由的天地,多么清新的空气。我和她背对背,倾诉着少女的心事。因为分享了彼此的秘密,觉得更加的亲密。我讲到我的初恋,她说:“他叫洪彦,我叫红岩,我们名字多么相似。你会一辈子记住初恋,你会一辈子记住我这个朋友吗?”

我说会。你们是刻在我生命里的记忆,我身处何地都不会忘记。

毕业越来越近,我们没了话题,不是不想说,而是害怕触碰到伤感而落泪。她告诉我:“在一起,好好珍惜,快快乐乐。"我们不敢说分开的话题。我们在星空下漫步,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她说:“好好看看,只怕以后再也没有如此美丽的夜晚。“她的话我懂。

离校前一天晚上,去看老乡,他们寝室人很多。我和老乡聊着,她静静地看着。很晚了,我起身告辞,她说明天要送我一盘磁带。

她将磁带送到我班级,告诉我不要送。我还是送了出来,车载着她远去,我泪如雨下,车轮如何是碾在路上,它分明是碾在我的心上。回来听磁带,她留给我的话。她说她很早就注意我,很早就想相知,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她说越了解我越觉得我的好,她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和我相交;她说我自私,给她书,给她诗集,给她裙子,将她紧紧包围,她想把我忘掉都做不到。

她一边录音一边哭泣,发自真心,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哭声。我流着眼泪,一遍又一边地听着,这种零落的悲伤该怎样收拾?

现在,我们没有了消息。有人问我:“你们当初那么要好,怎么就不联系了呢?”我说:“我了解她,她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相处时,是默契的朋友,分别后就是默默地祝福。知道你很好那就好。联系就是情深意长吗?不联系也不代表着忘掉。

象今天,我回忆你时,你的笑容依然在,泪水却沾湿我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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