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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槛

我是根本不相信所谓的人生的门槛年,什么中年人的三十六四十八,老年人的七十三八十四。想罢人生路上,必有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的“灾难”出现在我们特定的年龄段里,我们称之为门槛。我的这一年,在我还没有步入本命年的这一年里:在老家的公公脑梗病情越来越严重导致生活接近不能自理,多年患着风湿的婆婆不小心摔了一跤股骨头骨折;身边的孩子正值高三,学习的压力使他情绪飘忽成绩浮动不稳;我和丈夫在公婆和孩子的翘翘板上力争着高低,持续了二十几年的婚姻亮起了红灯??????

这一年元旦的祝福尚未来到,我们接到老家兄嫂的电话:公婆两人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婆婆自拿着注意要到县城我们这里过冬来了。我和丈夫的争吵于是拉开了序幕。

我说:不能来,一是咱们孩子正值关键期,学习情绪一直不稳,二是我们只是小两居,你父母来了怎么住?丈夫当时许诺,回家只是安稳安慰。谁知丈夫回老家不知是抚慰不了公婆的心,还是他真的意识到自己父母的身体实在是不行了,他将他的父母,我的公婆接来了。那一天,我的整个人啊,仿佛被一把利刃直插进后背,回头一看这手持利刃的竟是自己一直爱的那个人。他们一进门,我是接近疯狂的哭喊着:哭喊着丈夫的口是心非,哭喊着丈夫的愚孝,哭喊着丈夫在我和他父母之间一味委屈着我求全着他父母,更是哭喊着自己的心中的疼痛。一辈子开明的公公一时感到尴尬,只说了一句:你们没商量好。婆婆呢,竟是抱着养儿防老的意识:没有办法,我们只有投靠你们了。

那一周里,我和丈夫争吵着许久没有结果,接着开始冷战。我和儿子住一间,丈夫和他的父母住一间。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委屈的我,实在接受不了丈夫之现状,忍无可忍写下了离婚协议书:我们离婚是肯定的,现在先不告知双方父母和我们的孩子,一切等孩子考上大学再说。公婆在我们县城停留了一周,丈夫无奈将父母送回了老家。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没有面子也失去了里子将父母送回了老家。

春节是按时回了老家,离开时安顿好一切。谁知年后三月份,老家兄嫂又一个电话:婆婆摔了一跤股骨头骨折。的确是为了儿子,为了丈夫少为老家操心能每天顺利接送儿子。我们打听着看病费用:先是需要十几万,后来是五六万。我对丈夫说:不看了,我们看不起;不是出不起哪五六万,是五六万过后肯定还消停不了。老家的兄长实在忍受不了每天侍奉婆婆的端屎端尿,也许更是忍受不了村人责怨我们让老人等死的眼光,他最后摊牌,必须看病。我也不是没有良心,心里翻来覆去的想:不看吧,她可以不是我的婆婆,但她毕竟是我孩子的奶奶,就是她不行了,也不能让她带着一条坏腿离开吧!本来想,我们出钱丈夫的兄长出力,可兄长说刚开春地里农活正忙错过了这一阵就一年没有收成。我们只好将婆婆接到我们县城医院,丈夫需要每天上班接送孩子,我便请假伺候婆婆。两周后,婆婆出了院但身边已经离不开人,老家兄长的电话地里还是农活很忙,无奈的我们只有将婆婆送进了养老院。

为了儿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不知怎么的,孩子的高考愈来愈成为一家里的大事了。甚或是家长比孩子还要忙活,还要压力大了。每年一到高三,学校宿舍里的学生越来越少,很多家庭已经为孩子在校内外租房了,有的从高一就开始投资了。我们家里是:丈夫每天五六十里接送孩子,让孩子住在家里,吃饭是有时间我们就送到学校门口。孩子成绩好了,一家人脸上都有了笑容,孩子成绩下滑,整个家里气氛都沉沉的闷闷的,压抑的我们长时间都透不过气来。那段时间里,孩子不和我们说话了,我们也不知说些什么了,是安慰是鼓励?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话。也真有说错话的时候,儿子便烦躁了:我不上学了,我现在真想立马出去打工挣钱,不要你们管也不需要你们养活!临近高考一个月里,儿子因为逃课被老师叫了家长,还不等我们发脾气,儿子反而觉得老师没给他留面子,扬言:我不去学校了,我就在家里复习,你们上你们的班!你说这怎么能行呢?一方面,我们生气想干脆算了,就让他在家里复习,爱怎么样怎么样?另一方面,我们想,我们尝试不起呀!我们只有这一个孩子,一味任凭孩子,那要我们家长干什么?好说歹说,终于将儿子送回了学校。

高考结束,度过了轻松又紧张的两个礼拜,成绩下来:比起其他同学,儿子的成绩是差了些,相对他自己的表现,我们觉得也不错,各门学科基本发挥正常。最后,儿子考上省城一所大学,在我们的牵挂与祝福中迈进了他的大学生活。

为儿子的操心是一辈子也操不完的,但儿子一走大学,我们的身体的确是歇了下来。公公的身愈来愈差,婆婆做完了手术恢复缓慢,三个月下来虽说自己能大小便,但是身边不能长时间没有人。丈夫弟兄俩终于商议:一人管一个老人。我是极力反对这样的,我一贯主张老人只要活着两人就要在一起,哪怕我们出钱,他兄长出力。但事与愿违,我们又不得不将婆婆送进了养老院,丈夫的姐姐说:送养老院好啊,你们也轻松些,何况你们也要工作?让咱妈住在你们家里,你们劳累不说,上班也不放心!

这样着,我们的开支大了起来:房子要养车要养,儿子大学要花钱,婆婆养老院也要钱,老家里的公公还不能说不出一分钱。我们又开始争吵了冷战了。我第一想到离婚,想到离婚就想到我年迈的父母:他们已经七老八十了,老了老了还要为我的事劳累;如果我离婚了,他们能受了这个打击吗?他们还以为我们的日子好着呢!因为他们常常以我们为榜样劝说着几个侄儿和侄儿媳妇!我也想到儿子,他虽然说考上大学,他知道我和他爸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他如果知道我们离婚了,正值青春期的他还找不找女朋友,结不结婚?还有我自己,自己离了婚就解脱了?但凡是一个女人,谁不希望和当初牵手的人白头到老呢?

我们日子过到了这份上,离婚离不成,过又过不下去,直直的把人能气死!我一直对丈夫唠叨着健康长寿的话题:古话有健康长寿,你健康,哪怕你活到一百岁,你高兴,儿女高兴;你不健康,生活不能自理,你活着你难受,儿女看着也难受,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可丈夫敏感的回了我一句话:你不要说了,你不让我管我父母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生死由命;你没有见过养老院里还有不如我妈的,哪他们的儿女都怎么办?咱班同学亚军他爸,瘫痪在床整整八年,哪他们还不活了?丈夫也是,我们的话题一旦涉及他的父母,他开口闭口必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了。

我们只有冷战了,冷战的日子里,我是无休止逛街购物或者走进大自然,刚开始逛街购物和走进大自然还能缓解我的苦闷,后来我也晓得,我能有多少钱,我还有儿子,还有自己的父母?同事朋友也劝我:你爱人他这么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他是孝敬他父母,又不是寻小三,我们都有父母呀!何况你们现在着实不用受伺候老人之麻烦,这一切是要钱呢,又不是要命;如今这世界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我心里暗暗想:你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谁能真正体会的了我的苦呢?我深深陷入了自己营造的悲哀凄苦中,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苦的人,总也以为没有人能真正了解我的苦楚。万分痛苦中,我渐渐意识到:我整个人如同陷入沼泽泥潭里,谁也救不了我!我是自己给自己织的网,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救得了我,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我今年怕是不能迈过这个“坎”了!可我也不能死,我还有我的父母需要孝敬,我的儿子需要教导呢?

空暇的时间里,我读到了一本余华的《活着》,其实我以前电影看过小说也读过,只不过今天看了今天读了,很是感触。我一字字读着死去了儿女的富贵劝说着被打入右派不想活了的春生“你千万别糊涂,死人都还想活过来,你一个大活人可不能去死,你的命是你爹娘给的,你不要了可得先去问问他们”?莫非,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美好!当遇到无法越过的挫折时,轻生真的只是一种笑话;活着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使命!我更是一字字理解着余华为这部书的前言:“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他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苦难和幸福,无聊和平庸。”

我蓦然也想起了路易斯?海的一句话:我们必须选择释怀过去,并原谅每一个人,包括我们自己;我们可能不知道怎样原谅,但我们说出心甘情愿地原谅这句话时,就开始了疗伤过程;如果要自我疗伤,释怀过去并原谅每一个人就成了必须遵守的诫命。

我渐渐地明白了:人生其实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过不去的人;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爱,莫过于一个懂得!尤其是夫妻之间,你只有懂得了他(她)的不容易,一切都会过去!想罢,人们平时所谓的人生的门槛年:什么中年人的三十六四十八,老年人的七十三八十四;这都是人们在这些特定的年龄段里,自己身体机能上或者家庭成员里,多多少少大大小小会遇到“灾难”,我们才称之为门槛;想得开了迈过去,那是一道门,想不通了迈不过去,那便是“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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