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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的月亮

三十年来她戴着黄金的枷。她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读到张爱玲时我总是停不下来的摘抄句子。读了这句觉得着实好,好得无法超越,读到下一句却觉得比上一句还要妙。她的语言是那样的精致典雅,有着上海话吴侬细语的美感,然而她用这样雅致的文字语言写出的故事却是深刻甚至有些黑暗的。我曾和朋友谈起金锁记,对于曹七巧,我说不讨厌她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替她的人生觉得可悲,被大哥出卖,嫁给了一个瘫痪的少爷,她的人生,缺少爱情,缺少陪伴,缺少情欲,金钱和情欲对她的桎梏太紧太紧,像系在她脖子上的绳索,随着她一点点下坠,勒紧了她的喉咙,最终置她于死地。

情欲,这是很多作家都提起并讲述过的。对于它,郁达夫、村上春树等人,每个人有着不同的印象,甜蜜的,阴郁的,痛苦的,但不像曹七巧,她渴望着爱情和欲望但却永远得不到满足,甚至于她的这些幻想被人踩在脚下。季泽透过墨镜看她,其实也是透过世俗看她,贪图曹七巧的财产,又给不了她爱情,在一次次被伤害中,曹七巧她掩埋了心中柔软的深处,将刺布满了全身,刺痛了长白,刺痛了长安,刺痛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再敢走近她,怕被那锋利的刺扎伤。于是曹七巧便安心了一点,但是在某个无尽的黑夜里,她觉得孤独,于是她想抱抱自己,却被扎的血肉模糊。

有人说,相由心生,我非常认同这句话。世舫第一次见到曹七巧,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疯子。尽管曹七巧看起来是那样的“端庄”,她用金银首饰装扮自己,把身上坠的满满的,才不至于让她被人发现自己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轻飘飘的驱壳罢了。“人生就是这样错综复杂,不讲道理”难道这一切都是曹七巧的错吗?不见得吧,也许她是那样的泼辣无理,做出了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但这样颓废的生活果真就是她所期待的吗?如果她真的有选择,为什么不在最美好的年纪,嫁给一个心爱的人,哪怕没有那些金银珠宝,也不碰那该死的鸦片,生一两个孩子,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呢。在三十年前那个有月亮的晚上,她的心酸,真的有人懂吗......

张爱玲小说里的人物命运大多都是悲剧结局,这和她自己的人物个性也是有关的。其实从文中的曹七巧可以看到很多张爱玲的人生感受,比如曹七巧到最后可能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但并没打算反悔,她可能看清了人生这种荒诞和悲凉,但并不打算否定自己人生的意义。这和张爱玲也是很相像的,她其实作为一个人生的积极者,被太多毁灭性因素折磨,她挣不开,逃不脱,被忽略,被轻贱,被千夫所指,凌迟而死。张爱玲的一生是孤独的,所以她总是能做到冷眼看人,她的文字里总是透漏着苍凉,是那种没有温度的感情,仿佛自己于这个世界没什么太多关系,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温度。她对自己,也是异常苛刻的,她曾说:反正你自己将来也没什么好下场。所有心碎的经历,所有悲伤的人物,在她的笔下都被轻描淡写的描述出来,字里行间我看到的是她冷笑着: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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