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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春夏和秋冬

昨晚临睡前应孩子们要求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虽然他们现在也没长大)。孩子们用手托着下巴,眨巴着闪亮的小眼睛,聆听着我娓娓道来的关于从他们出生到现在的一段段回忆。

卧室里暖黄的灯光覆盖在他们茁壮成长的小身躯上,床头花瓶里那支百合散发着醉人的清香。我柔声讲着,思绪不由自主飘到很远很远,那远方有我的那段年少时光和没有虚度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春天像好朋友,有情有义的,争吵过,和好着;春天像一个存钱罐,斤斤计较着,只储存你的欢乐,让忧伤悄悄流逝......

在这个季节里可以做许多有乐趣的事情:比如抽茅芽比如脱掉棉衣一身轻松的打个滚;比如在田野里仰天哈哈哈笑......

“打了春,赤脚奔。挑野菜,拔茅针”。这首不老的童谣一直定格在记忆深处,那是儿时美好的快乐时光。大地披绿,群燕归来,茅芽就悄悄的萌发了。

茅芽,茅草的花蕾,藏在花苞中待放的花,有十多公分长,和织毛衣的棒针差不多粗细。因其花在根上孕育,随着温度回升,不断生长着的上端很尖的花蕾就会破土而出这就是我们喜欢的茅芽。

通常我们会一茬一茬的抽茅芽,因为抽早了太嫩一股水不甜;抽晚了老了,嚼起来无味;但对于这个时点的把握我们似乎从来不会出错。通常一放学,我们便去田埂沟边巡查,草地上争先恐后撂下用花布头缝制的布书包,摸索着向茅芽的生长区沟堤上进军。

经过一场春雨的沐浴和一场春风的吹拂,茅芽们好似春日里暖烘烘脱掉棉衣的我们,一个个舒展着胖乎乎的脑袋点头哈腰。我们像寻宝战士一样顺着沟底匍匐前行着,一双双小眼睛闪着光,细心瞄准面前的一个个好似小俘虏的它们。

不知道打头的是谁发现沟堤上长着一片茂盛的茅芽,于是大家一窝蜂似的蜂拥而上,片刻功夫就一扫而光,几乎每人手中都握着一大把茅芽。

农家娃没那么多讲究,顾不得手上的草叶泥土,剥开苞衣,把里面雪白的花穗,丢进嘴里,软绵绵、甜丝丝的,如果一条一条吃嫌不过瘾,索性拔上满满一大把,全部剥开捏成团,一口吃个痛快。

一边吃一边将攥在手窝里的茅芽高高举起,跳着叫着,跑着闹着,握在手窝里的那撮茅芽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绿油油的光,快乐占满了整个春天。

跑累了,找块草地席地而坐,小伙伴们开心的炫耀着谁的茅芽甜,谁的茅芽多,也一不停分享着。大家吃着闹着,一不留心,我碰了你的腰,她踢到了我的腿,便作势一个压倒一个身上,然后像移动的小山包一样,从这边挪动到那边。底下的小伙伴咧开嘴笑,白白的牙齿就像秋天庄稼地里大开的棉花团。田野挡不住我们开心的笑声;夕阳遮不了我们满身青草的身影;留下快乐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小时候村上有很多树,大的小的粗的细的高的矮的,路边一溜溜一行行全是树,树林就是大地赏给我们的藏宝地。春天树上开美丽的花儿,夏天带来知了的叫,秋天结出果实的味儿,冬天露出温暖的鸟窝。

炎炎的夏天里,孩童们的乐趣继续在上演捉知了,无论是在睡不着的午后还是在皎洁月亮如银盘的夜晚。

大人午休或是三五成群侃大天的午后,我们也没闲着,没有哪个小伙伴愿意乖乖躺着睡午觉,一个个都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制作好套知了的工具:竹竿上绑着一个粗铁丝弯成圆环,圆环的上面套上一个柔软点结实点的塑料袋,做成口袋状,就浩浩荡荡向藏宝地出发了。

别小看那一个个黑乎乎的丑陋的小家伙,它们反应极其灵敏,常常在我们屏住呼吸,缓缓接近它们以为就要成功时,呼啦啦飞出我们的包围圈,惊慌失措、东撞西撞直到安全地落在更高的树梢上,我们气的跺脚它们却得意地笑。耐心的小伙伴们一个个都仰着头神情专注,经过一番酣战,不一会儿,手中拎着的袋子里扑楞楞全是战利品。

吃过晚饭,当夜幕来临,小伙伴们便约着又开始行动了。首先从家门口的树开始,顺着树干从下望上看,然后专注的围着树干看一圈,直到确认这个树上暂时还没有出现知了,再看下一棵树。有的知了爬的低,一低头看到了,赶紧捉住放到罐子里。

天色逐渐暗下来,月亮安静地挂在天上,像一个银色的圆盘,我在想里面的嫦娥是不是也在羡慕的望着我们捉知了?

等到月亮爬过树梢,我们的战场转移到村西头成排的白杨树林里。此时知了爬的有点高了,竹竿儿就派上用场了,用手电筒一照,知了在高处就感觉到了,为了伪装成已经蜕变的蝉蜕,就停下不动,粗心的人就被骗过去了,细心的就用竹竿儿把它捅下来,循着声音跑过去捡起来,满满的收获感。

满载而归的我们把战利品带回了家,母亲就摘掉翅膀,用火烤或用油炸来给我们吃。在那个极少见肉的岁月,知了的味道特变难忘。直到现在,似乎每个盛夏来临时,闭着眼,都能感受道那些个夜晚飘着的,那种淡淡的、独有的知了焦香的味道。

在那时的夏天里,除了能让我品尝到一辈子记忆犹新的香味,同样也能咀嚼到难以忘记的苦涩味。

物质匮乏的家里没钱买新雨靴,几双黑褐色旧的总是补了又补,父亲从烂的不能再用的自行车架子车内胎上剪下来一个个圆片,拿着矬子磨啊磨,等磨平了,再涂上胶水,吹吹晾晾,然后用力粘在漏洞上,再用小锤敲打加固。不过因为它们太破旧了,补了还会漏水。为了省钱,母亲买的都是大码子的雨靴,我们兄妹轮换着穿,有时一不小心被在泥里,脚出来了,雨靴还没拔出来,保持不了平衡就会一屁股崴在泥窝里,遇到天暖和还好,去水里洗洗再晒晒就过去了,可遇到寒冷天气,坐在冰冷的泥浆里,那滋味真是痛苦不堪、五味杂陈。

老屋门前有个池塘,池塘里常年有积水,绿的清澈。一下雨,沟满河平的,我就自己制作一个钓鱼工具:围着吃过的罐头玻璃瓶口拴紧棉绳,用三根短线做好固定绑在竹竿一头,瓶子里放点馍屑做鱼饵,然后就可以钓鱼了。一般放进去三两分钟左右就可以往上提了,里面小虾、泥鳅、小鱼应有尽有。

春天追逐着夏天,夏天幻想着秋天。然后,知了不叫了,老屋门前的池塘不见了,有趣的夏天被时光渐渐送走了。

别过夏花绚烂,走进秋叶静美,秋天没有了夏天的热烈灿烂,更多的是沉静和内敛。秋天也是个收获的季节,满田野都是金黄与深绿色,秋天里我摘过棉花,拔过红薯,遛(在秋收过的黄豆庄稼地里捡拾掉落的粮食)过黄豆,也在田间小路上学会了骑父亲的那辆二八自行车。

有了收获,日子开始过得丰富起来,村子里自行车的数量开始慢慢增多,主要牌子有永久、凤凰到后来的飞鸽。凤凰牌链条式二八自行车全身黑色,中间是个大横杠,我们家有两辆,一辆是爷爷去外村教书的交通工具,一辆是父亲用来驮人及少量农作物的家庭机械。

几岁的我跟随父亲,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在宽宽的马路上,在蓝天白云下感受秋天的原野,它飞快往前行驶的速度让我感觉自己像一只大雁掠过金黄的原野自由飞翔的模样。

后来长大了一点儿,姐姐将车推到麦场里,让我按照她教的方法学骑车。年少个子矮,先要学会单跨,就是右腿沿着车大梁下面斜着伸过去,姿势有点像好的骑手练的蹬里藏身。开始是半跨,就是半圈半圈的蹬,感觉顺了再练全跨,让身体感受了起伏,能让曲轴的运动轨迹变成了一周。

许多次摔倒别进车轮里,钻出来,揉揉腿,咬牙接着学。有次感觉自己骑的要飞起来的感觉,炫耀叫着在地头干活的姐姐看,姐刚一抬头,我却连人带车翻到旱沟里去了,鼻血顺着往下淌,腿上挂出两条血痕。

慢慢终于学会了,就想像大人一样骑,结果骑来后发现腿短,上去下不来了,只好围着场转了一圈又一圈,又累又热不行了,冲着麦秸垛撞上去才算下来了。

学骑车的那个罪,真是挺难受的,但随之而来的成就感完全可以抵消前面所受的流汗流血。因为,你会看到大人不一样的目光,和刚练车的孩子羡慕的眼神。你可以用娴熟的技术挑战乡间那一条条绵长小路,无论崎岖不平、沟沟坎坎都阻挡不了你了。

如今,从自行车到摩托车电动车,再到汽车,公交地铁、火车高铁到遍布每个城市的共享单车,交通工具的选择越来越便利,道路越来越宽敞,可我总会想起静对岁月默默无语的那辆二八自行车,记起和它共同越过的沟沟壑壑,记起那时吹起我麻花辫儿的阵阵秋风。

对于冬天的印象,除了在门前池塘结着厚厚的冰块,除了滑到在那条上学的道路,尤其难忘的便是父亲讲过的一段段关于家族起起落落的曲折往事。

父亲把干了的玉米辫子从屋檐下取下来,一家人围着一个大簸箕搓下玉米粒。父亲用他并不渊博的知识,凭着记忆一遍遍的将陈年往事讲出来,我们一遍遍的听,从不厌烦。也是从那个时候,我了解到我们的祖辈们是如何经过辛劳创下如乔家大院般的辉煌,也如何遭遇时代变迁最后都归于尘土。

祖爷爷十多岁的那年冬天,冷得把人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祖爷爷独自一人背着一袋重五十几斤的小麦步行十几公里土路到县里换面粉。

机缘巧合,粮店的称出了差错,祖爷爷得到了粮店给的多一倍重量的面粉,近七十公斤的重量。那时的祖爷爷长期饥饿体型偏瘦,顶多也只能背起五十斤左右的面粉,聪明的祖爷爷想出办法把它们分成两袋,先挪动其中一袋走半里地,在隐约还能望见另一袋面粉时再折回来背另一袋,就这样交替更换,艰难在雪地上寸步移动着。

那天的天气格外阴沉,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一块巨大的灰色棉被所笼罩,一阵阵寒冷的风摇动着路边白杨树上几片枯黄的树叶。祖爷爷摔倒了无数个跟头,又无数次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在接近黄昏时,祖爷爷终于把两袋面粉历尽艰难的背回到家。

父亲说,因为多了一袋面粉就相当于多了一倍的起家资本,家族从那以后开始发家,渐渐富裕后拥有百公顷土地,盖起了李家大院。

家人很善良的对待大家庭里的每一个成员,包括管家和长工。爷爷和姑奶从小开始读私塾,学文化,哪怕到后来,土地和大院都被收了回去,一切从有到无,可爷爷和姑奶却成了村子里面为数不多的高材生,爷爷一度做到南京军区首长的秘书,姑奶也成为一代女名医。

一个家族从兴旺到衰败常常伴随着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由于受到了牵连,父亲年仅五岁的弟弟被饿出病来,小叔叔临去世前,还把医院端给他的只有几颗绿豆的稀汤让给自己母亲喝:说,我喝了也没用了,还是留给娘喝吧。

父亲说,因为爷爷孝顺,他不忍丢下多病的母亲,拒绝了军区对他去台湾的安排,回到家乡,当了一名平凡的人民教师,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培养了一代代莘莘学子。

记得爷爷去世若干年后的一个冬天,一位老人踏雪寻来,在爷爷的坟前潸然泪下,雪花默然飘在爷爷坟前,晶莹的如同老人满头的白发一样。后来得知,老人是爷爷教过的学生,爷爷从微薄的工资里资助过将要辍学的老人。时过境迁,老人辗转多年后终于打听到爷爷的消息。可那年芳草绿,故人不同看,再见已是生死两茫茫。老人庄严肃穆在爷爷坟前鞠躬说着谢谢,感慨到这辈子能遇到爷爷这样的教师是他一辈子的幸运。

冬天留下一片洁白的天地,也能锻炼了一个人的意志。那年冬天,我滑进从学校到家那条路上的冰窟窿里,满身泥水哆嗦着从沟里爬出来继续朝着家方向走的时候,我的心里在想:只要我有足够大的力量,谁也阻止不了我要回家的路。我想,我要感谢那一个个被我走过的冬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季好似一个个魔法师在时光的这个大舞台上表演着各自的节目,展示各自的风采,面对这条涓涓的时光之河,你喜欢不喜欢都要和它见面,如果它有混蛋的一面,你只用记住它可爱的那面就好,不必感伤,学会释怀,让人生像一场足球赛,记得到终了时,为自己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因为那是你精彩的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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