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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缘人

--用心触摸的世界,远比眼睛所看到的,更多彩,更深沉,更痛苦和快乐。

离开昭觉已是第十九个日子,思念的时间行走得还真是缓慢,但算下来却比停留在大凉山的日子都还要长一些。在时光的缓慢流淌中,自己渐渐意识到,用回忆去撕扯一些往事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就算是快乐的羁绊,也会使自己陷入抑郁、不安,甚至是挣扎。

part one

对新事物的好奇和渴望总是让人坐立不安,七月上旬充斥着这些挥之不去的想法。宣讲会,面试,聚餐,六月的尾巴和七月的开始也是缤纷。

七月十日,这天是自己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日子之一,尽管自己的人生才有短短的无足轻重的十九个春秋。带着认识和感受大山深处的初衷,坐上了驶向峨眉的大巴车,自己的内心满载着好奇和欣喜。好奇自己会遇到一个怎样的需要"拯救"的世界,欣喜自己能去做一件想做的事,有意义的事。时间像是上了发条的钟表,不管人们停下来思考什么,它总是有规律地不停滴滴答答,慢慢地,铁壳里的齿轮也开始磨坏。

清晨从虎溪出发,耳塞里装满好音乐和好天气,路上认识了许多重大、重师、川外的朋友。许多美丽的风景流连忘返,自己穿越在乡间公路上,路两旁镶嵌着的青石板,有的延伸到人家门前,两条小河沟流淌两旁,小雨中陈旧的小房子,外围里充满泥土的芬芳气息,滴滴答答的雨水和碧绿的大树叶子都快落入了车窗,窗外有稻田,有青山,有绿水。诗意的地名却更是有趣,只是遗憾的我忘了。

到达白云寺已是下午,毛毛小雨一直落个不停,山间烟雾蒙蒙。寺里环境清幽,朱红的大石柱子和高墙林立,飞翘的屋檐尖角,庄严的金色佛像,晨钟暮鼓,是一个让人静心思考,忘记忧愁和烦恼的地儿。早晨的云雾缭绕,雾气蒙蒙,午后的温和阳光和夜晚的万籁寂静,倒是个仙气十足的地儿,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白云寺。朋友一直笑话自己是出了家,确实像极了,除去自己没有穿像师傅那样的衣服,吃着斋饭,打扫寺院,静心打坐,听经拜佛倒是有的,不足的是心儿不诚,意儿不足。斋堂里的清淡斋饭,难见肉食,八人围坐在原木木桌的板凳上,不能大声谈话却依旧能感受彼此的快乐。寺里的婆婆都是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却是善心的人儿,她们帮助做斋饭,大家的吃住也都是她们寺院里资助的。我们参观了酷似故宫天坛的宏伟建筑,里面听说存放着舍利子,院子里面有石刻的大象、载着碑文的乌龟、文武曲星和憨态的佛像;我们在念佛堂认识麻风村、讨论爱心和感知世界,在大雄宝殿里和师傅诵念心经、祈祷佛祖;又或是花十几块的香油钱抽一支上上签,买点香蜡纸祈福确是有趣的事儿,可怜当时自己身上拮据,后来也就有了支教完回家搭顺风车的悲惨故事;我们还在白云寺门前合影留念,然后安安静静地排队离开。

佛曰:"空即是没有和有的没有",这是自己在那里学到最深刻、最难理解的佛语之一,自己努力去感受爱,理解慈悲。那段记忆里最难忘的是静心打坐,聆听世界的那一刻钟,万籁寂静,自己感知的触角仿佛生长连接到土地,连接到世界万物,感觉神奇而又美妙。

每次出门旅行,自己总抱着乐观的心态,沿途的风景是自己最大的兴趣,静静地欣赏甚至多于与同路人的交谈,并且乐此不疲。

part two

七月十三日的下午,阴郁的天空,我们启程离开白云寺。峨眉市区,我们暂落脚在一个老地方--听秀明哥和餐馆老板娘的对话,这里是支教每年落脚地之一,老板娘对我们也很是亲切。秀明哥是大四学长,长相甚是清秀,初见他就有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笑时爱眯着眼,却让人如沐春风。秀明哥非常健谈,作为XXXX社社长,已经是有连续三年带领志愿者们进入大山了,他非常热爱这份事业。火车站就在餐馆街对面,乘火车到往西昌需要八九个小时,下午六点多钟的火车。上车之前的一点空闲让自己和搭档--志兰学姐(同级,习惯叫学姐)有时间,为我们的学科查找一点备课知识,因为自己打算教孩子们《自然学科》,后来还成为这个自科组的组长。组内老师也只有四个,后来有段时间因为需要上山,老师离开了三个,自己就成了组里的独苗苗老师,并爱上那群八九岁的小孩子。

火车上的时光总是难熬,特别是夜晚。在我们排队进入候车大厅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外国友人,可能是猜到了我们的身份,她和我们一一热情地打招呼,那是我第一次做志愿者感受到了尊重和由衷的自豪。一起拥挤在几个座椅里,因为座位少,大家轮流站着睡,一起分享零食,笑话和趣事。身上黄色的衣裳甚是显眼,拥挤着,占据了车厢的焦点,不少人问我们去哪儿干什么,回答道去大凉山支教。人们中多是赞美的言语,但这些问题的回答却是自己当时不假思索的,后来的日子自己才明白了更多。队服是黄色圆领的t恤,简单大方。胸前的红色队徽--双手中指和拇指比作的心形,其他手指微向上张成莲花形状,背后"众缘普济"四个大的繁体字格外引人注目,署名济群。衣服也是好心人捐赠的,而山里的孩子们习惯把我们唤做"穿黄衣服的人".火车上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小插曲,原因可能是大家在火车上说话大声,却被"恶相"的大爷骂了一顿--脖子上粗粗的金链子实在令人难生好感,说道大家把车厢里弄得乌烟瘴气,这还真是罪过。随着火车穿过冗长的山洞,飞越宽阔的大河,此时沉睡西昌城已是凌晨三点多了。我们在西昌车站检票员的好心下,被允许停留在候车大厅里休息补觉,那是自己第一次不买票也能进入候车大厅。

六点多的西昌城甚是冷清,昏黄的路灯,紧闭的商铺,以及零星的路人。从这里出发,自己开始接触到彝族的文明。卖花饰的老妇人,彝族人们奇怪的言语,连铺子牌上也是彝语,对我来说甚是新奇。碰巧地在车站里遇到了另外一队从其他地方过来的志愿者,他们和我们目的一样,只是目的地不同而已,我们合影留下了这一次宝贵的爱心相遇。从西昌到昭觉县城,再到我们的目的地--小道中心小学,路上充满了美丽和奇幻。

路上的故事,就像星汉银河,延绵不绝。西昌城到昭觉县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路上很是平坦,周边的风景秀丽,使得我们是一路的载歌载舞。小公交车就像翻越了一个巨大的山峰,盘旋的上坡和下坡。沿途,空旷无比的蓝天,洁白的白云像是触手可及,远处一望无际的碧绿山峰连绵不息,太阳花和荞麦花却是随路可见。路过的居民点排列着整齐的低矮小房,白白的墙壁上画着像是"图腾"样的图饰,路上有背背篓的彝族妇女和穿戴耳饰的可爱彝族小孩,还有哞叫的耕牛亦步亦趋。路过一家门前挂有彩旗的小房子,周围也是毯子似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晌午,山上有点寒冷,二千多米的海拔里空气都纯净得许多,在淦丞的提议下大家唱起了歌儿,大家从清晨唱到暮日,从童年唱到青年,从低沉唱到了欢快,我们唱到了鼓励和愉悦,唱到了初恋和爱情,唱到了时光和幸福。这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你知道吗?

滚烫的地面不断地蒸发空气里的水分,中午时分的昭觉县城,路上行人很多,些许还驻足观望我们片刻。县城还真是朴素,或用寒碜来形容怕是也不为过,没有很是繁华的街区,来往的汽车不多,路旁还有牌子标示的澡堂。暂停留在一个拥挤的小餐馆里,八人三素二荤一汤的标配那时大家觉得丰盛极了,都笑道那是最后一餐肉了,后来的艰苦生活确实如此。乘着八人一辆的面包车,我们向学校出发。难以想象,到往小学居然又有四个小时的车程,最可怕的是路途的危险干燥的道路满是坑坑洼洼,时而飞逝过眼前的土房子,漆黑的窗口仿佛要吞噬眼目的光芒。左边浑浊的金沙江水,右边倚着陡峭的山壁,车子一直颠簸的厉害。车子是没有空调的,只能开着窗,路上飞扬的灰尘伴着火辣的空气直扑脸庞,毛发上满是灰尘,变得灰白一片。路途的风景却是有一番风味,有些地方平淌着的浑浊的江水不是太深,边上一群赤裸的孩童滚着巨大轮胎跳入江中,周身的黑色皮肤闪闪发光,骨瘦如柴得让人触目惊心。却也不是处处都如此安详,有的河段犬牙交错,江水汹涌湍急,相互厮打、拉扯。车子行至一转弯处时,自己瞥见了后面奔涌而来的江水,万马奔腾,翻江倒海。逐渐深入大山,两岸的山壁也如同用斧子劈下来一般,峭立的山壁令人发憷,或是高耸如云的青山,直泻而下的白色瀑布也甚为壮观。思洁是学校社团里的社长,昨年也是去的昭觉,说道去年道路就开始修了,现在她看来是没有多大变化,时常的洪水也会直接冲塌道路,道路修整的困难程度很大,自己想来,山里的孩子想要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十四日下午,我们到达了小道中心小学--我们的目的地。

part three

三毛在《撒哈拉的故事》中记有这样一段话,"每一粒沙地里的石子,我尚且知道珍爱它,每一次日出和日落,我都舍不得忘怀,更何况,这一张张活生生的脸庞,我又如何能在回忆里抹去他们。"是啊,自己又如何能在回忆里抹去这些可爱的孩子呢?!

七月大凉山的午后,烈日烘烤的大地使人紧张不安,路程的一半遇到了美姑大桥,那是一座长长窄窄的木板吊桥,横跨在湍急的金沙江水上,一些朋友在这里下了车跨过江去,再爬半个多小时山路就能到达美姑了,而我们也就在这里与美姑的朋友分开,继续上路。车子继续前行,道路也越来越危险,有的地方只有单行道那样宽,车轮就在峭壁边上飞驰,自己的心脏也随车子忽上忽下,似乎要蹦出来一般。经过一个多小时颠簸后,我们终于是到达了小学,身体如脱胎换骨般难受。庆幸的是,一天的艰难路途总算是结束了。

初见小学,好心人捐建的学校还是让自己惊异了一番。学校是建在半山腰的坝子上的,上来盘旋的山路弯过了好几道。远看校门,像极了某户人家院子门一样,普通的没有一块校牌。学校不大,就只有三四栋建筑,房子里面雪白的墙壁和镶嵌着的白色地板,统一的朱色防盗铁门,看起来基础设施还是不错的。

保安叔叔和安修女是我们最先遇到的学校里面人儿,他们像是两个及其相反性格的人。保安叔叔三十多岁的样子,面相很和善,但我们私底下都很不礼貌地直接把他唤作保安,原因是他去年有过夜半醉酒,去敲女志愿者宿舍门的事情。后来听说是经过果衍师傅的善心劝诫,行为变得好了许多,这次大家的到来他也未表现出不友好。而安修女却像是一个凶巴巴的"汉子",说话很是大声,意外的是她是中国人,不像电影里看到的外国修女那般瘦弱体态着着黑色长袍。修女很胖,有着典型的五十岁乡村妇女的肥胖,普通的素黑短袖装扮却和常人无异。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妇女,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十多年,一直默默无私地照顾着这里的麻风老人们。其实不管怎样,无论是保安还是修女,他们都是心善的人,他们在这里都有一个自己爱的家。

很失望的是,孩子们并未像我们起初愿望的那样,早早地就在学校里等待我们,过来帮我们搬东西,叫哥哥唤姐姐那般。学校里仅有四五个孩子,有哈和学花是自己最先认识的两个孩子。有哈是一个六年级刚毕业的男孩,知道我们要过来特意留在这里等我们,他个子不高却是个热心肠,见我们下车就赶忙过来帮助我们。大家住在三楼,六七个人一间房间,三张席子大小的地铺到夜晚还是会有一些拥挤,若是夜里没有凉风,屋子里还是十分闷热的。满身的灰尘和汗液使我们需要先洗个澡,来暂时驱除疲劳。烧火做饭也是首要任务,厨房里的两口大锅看得出孩子们吃得很多,钝钝的菜刀也将木砧板剁出了一道道深痕,蓄水池听说在里面死过老鼠,抽油烟机下面布满了油渍,用来煮饭的是个电蒸汽机。碰巧那天自己也参与了煮饭,大米的放多少问题使大家纠结了很久,问修女问昨年支教的学姐,结果自己还是煮多了许多害得大家第二天吃的都是剩饭。灶台是挨着墙壁的,烧火的地儿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在这里我遇到了学花。曲木学花是保安的最大的女儿,十一二岁,微眨的眼睛总带着机灵,尖尖的下巴却是好看极了,黝黑的肤色显现了少数民族的特点。烧火时她过来了,自己问她叫什么,她便坐在一旁的地上折起了纸扇子,一边折还一边问我会不会。自己又询问了她一些学校的情况,她一直在摆弄她折的纸扇子,时不时的看我两眼,眼中带着欣喜。她告诉我学校里只有五个年纪很大的男老师,平时也只有语文和数学两门课,暑假里老师都回到县城去了。她还说她自己很想去县城玩,以前就只去过两三次。

晚上的例会一直是一个传统。不得不说,从刚吃完的那顿晚饭开始,真正地进入了一个噩梦,伙食开始进入"土豆时代",每餐是土豆、南瓜、茄子、豆皮的轮换,外加必不可少的一盆汤,在这里吃肉的次数怕是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可谓"三月不食肉味",自己就此发誓回去后一个月不吃土豆南瓜,现在自己看来还是做到了的。十四日的例会地点就在食堂,一直烧火到最后的校长--王端,尽职尽责的教务长--仕婷,还有四个教官,各个科目组长和老师,以及食堂的大厨们,大家一起商讨着以后的支教日子。其实在这里,大家即是老师,又是教官,或是班主任、大厨,每个人都有几个身份。食堂的工作一直是最累的,大厨得每顿准备六十多人份的饭菜,孩子们的碗是好大的,摆放在白净的桌子上,每个孩子都有一个自己的凳子,饭后整齐地倒放在桌子上。由于吃饭时凳子不够,志愿者们就只能稍稍推迟在孩子们后面吃,这样才有凳子能坐着,一个大盆子里盛放一样菜,两三样大多是水煮的,作料也少得可怜所以味道可想而知,而每顿饭中若是有一两包的榨菜,那才是抢手。后来还有自己私藏的老干妈,等走访的同学上山后才拿了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着少有的一点美味。

part four

布西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彝族孩子的汉语名字都是音译过来的,大多是四字的,吉格就是布西的姓。

本来以为十五日孩子们都会过来,大家从早上就开始盼望,翘首以待,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大早上的吃过土豆后,搬来两张桌子摆在校门边上等着,按照原计划准备登记他们的信息,大家把孩子们分成高低年级,分别是一二年级和四五年级。校门上扎满了彩色的气球,还用特意买来的五星红旗挂在竹竿上,高高地固定起来。山里风大,山风拂过红旗不断地发出好听的噗噗声,大家一直等到午后,饱满的气球也早已被太阳晒瘪了,后来才得知孩子们要等到村子里的丧事完了才能下山过来,却又不知丧事多久才会完,所以急切的心情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讲课老师的试讲过程是从下午开始的,为了使大家不闲着而没事干,也为后面的课堂教学模拟一下提出些改进的意见。于是乎,我们一群大学生坐在板凳上有模有样地当起了小学生,不亦乐乎。孩子们在十七日下午才陆陆续续地来到学校。十六日,大家继续进行试讲,又花费了半天时间帮孩子们的寝室打扫卫生,宿舍里满是堆放着脏衣服、鞋子。有时候会有赶集的村民从山头过来,远远地会误以为是孩子们过来了,他们是要到乐约去赶集--一个很小的小镇子。晚饭后的那次爬山是在学校时光里的唯一大家一起出来活动,因为出发时有点晚,并未;离开学校很远,周围高耸的山峰遮挡了远眺的目光,直至下山才发现要比上山难的多,山路上小碎石子多而滑,临近天黑大家才手拉手回到学校。

山里的夜晚很是寂静,到处漆黑一片,山的那面有一道瀑布直入金沙江中,夜里的水流哗哗声响彻山谷。夜里很少能看到星星,倒是月亮,很是漂亮。白天大家在校门那儿前后布置了两次气球,彩色气球没了,孩子们就过来了。山里的孩子野性十足,不爱干净,不懂得爱护东西、珍惜食物,也不懂得尊重他人,会欺负女生,更不懂得如何做人,这是安修女告诉大家的,虽然起初自己也是不太相信的,但见到孩子们时还是呆住了。要爬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孩子们才能到达学校,山上常年太阳辐射强所以大多数孩子皮肤都稍黑,身上也脏兮兮的,一两个孩子甚至还敞开了衣裳露出了瘦弱的小胸膛。男孩子们看起来比较调皮,其中两个孩子--吉付史体和阿西伍良还染着黄头发,还有几个孩子带着耳钉,某色史布就是其中一个。只有女孩子才背了书包的,男孩子大都空着手过来的,排队登记的时候也嘻嘻闹闹的。完了就由大家领着宿舍去,孩子们住在二层。宿舍里破坏最严重的就是铁制的防盗门了,由于山里有风经常会把门吹关上,孩子们没有钥匙,又不懂得爱护,所以好端端的铁门在日复一日的拳打脚踢下,早已严重变了形,摧残得就剩下一层铁皮外壳了。

支教的日子里经常问自己,山里的孩子拥有什么,缺少什么。晚上过去给孩子们发牙膏牙刷,他们很高兴,甚至有个孩子还欺骗我们想多要一支牙刷,可是在督促他们洗漱时自己才发现,他们没有一双好的换洗拖鞋,没有洗脸的盆子,甚至连一条毛巾都没有。看着他们坐在都快比他们自己个头高的水池沿上,歪着头把嘴凑到水龙头底下,摆弄着自己新得的牙刷,自己一时手足无措,以至于都不敢走上前去帮助他们。平时喝生水,他们爱坐在地上,也不勤洗手、洗脸,洗头时也都是在水龙头下直接淋淋,夜里自来水很是冰冷。后来有个孩子就因此发了高烧,幸好当时学校里来了一队采访的,里面有个叔叔会刮痧,加上我们为他熬了姜汤,才有惊无险的度过去了。采访的团队是从远方过来的,听说这里很贫穷,想要过来拍一拍,在学校里呆了几天,还给孩子们上过几趟生动有趣的《弟子规》。从捐赠的物资里面,大家又给孩子们每人找了一套干净衣服,领着他们洗了一次干干净净的澡。新衣服下的他们是那样讨人喜欢,就算是那些调皮的六年级的孩子。

日布就是一个调皮的小伙子,他很是聪明,却是相对于在那群孩子里面。不努力,就只能自卑的活着,这句话却不适用于那里,山里的世界更是残忍,闭塞的交通和环境让他们想考上初中都是困难无比,大多数孩子就只能小学毕业然后回家放牛羊。记得过去学校的路上,我们遇见了挂着巨大喜庆的横幅,上面写道"祝贺 XXX 考上越西初中",那时自己还不理解。越是对孩子的生活环境的了解,越是痛苦,越是使自己不安,自己一度用宿命这个黑色的词去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在后来的日子里,自己也发现了他们的改变,再细微的变化也让我由衷的欣喜。是自己太过于急切,妄图在这短短的十几天去改变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却是一个一厢情愿的巨大的错误。六年级是一个小升初的特训班,为了帮助他们考上初中,整天的语文、数学,就连晚自习都有了,还有志愿者的一对一辅导。日布是自己辅导过的,还有惹机日坡,惹机有哈。大多数孩子的底子都太差,一份数学试卷班里的最高分只有38分,有哈更是连圆周公式都记不住,一度让我感到无力和失望,好在自己并未放弃过他们。

自己还意外地当上了高年级的班主任,班里只有九个孩子。吉格布西、地地(di)雄英、某色史布、阿西伍良、石一尔作、吉子医生、古次伍里、吉付史体,还有日支尔落,每个名字都是那样特别,那样难忘。上课的第一天选了布西当班长,自己是特意的,下课后布西就跑来向我哭诉道她不要当班长。班里的几个男孩子笑话她,认为女孩子是不能当班长的,自己便是到班里训斥了他们一番,告诉他们班长是需要有责任感的人来担当的,男女都可以,班长需要擦黑板喊起立,帮助老师,甚至连"班长就是班里的老大"都说了出来。布西是一个非常乖的女孩子,细细胳膊皮肤很黑,宝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月牙的笑容看起来很美,她很爱笑,也很外向,后来的一曲"好汉歌"舞蹈更是惊呆了自己。说起舞蹈,还有曲木里布的"骑马舞"更是一绝,大家都叫他"阿布",阿布才三四岁很可爱,在志愿者里面人气很高,自己最喜欢他,因为他在志愿者里就只记得我的名字,自己每次见到他都会问他,有了十七八遍后他就对答如流了。孩子们还未过来的前两天,阿布天天和大家腻歪在一起,一起打扫卫生、吃饭、玩耍,后来由于孩子的到来就没能太关注他,阿布一个人独自坐在台阶的落寞场景现在还记忆犹新,还有他偏是要说他自己是学芳的哥哥。学芳也是阿布的姐姐,七岁的小姑娘,两只大眼睛最迷人,笑起来很甜。

布西也是一个懂得对错,爱学习的乖班长。后来有次,史布和伍里指着墙上的照片说了吉子医生的妈妈的坏话,那些照片是昨年志愿者留在这里的记忆,布西听到后先出手打了史布。女孩子总是容易受到欺负,布西反被史布给弄哭了,三个人都被自己教导了一顿,布西也知道先动手打人是不对的。布西会一个人打扫教室,一个人留在教室写作业,这对一个爱玩耍的小孩子来说是多么难能可贵。而史布却是班里最调皮的,总是和史体、伍良坐在一起,上课一起捣蛋,下课一起抢拍子打球。有次上课时发现他在画大树,自己并没有批评他,还教他怎样去画一棵树并且告诉他上课要认真听课。他调皮到想把墙上的照片撕下来,后来自己就让他看管墙上的照片,他连声答应像是得到了新玩具一样。这里的孩子都很可爱,就算再怎么调皮,他们都是孩子,也只是想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爱而已,我们又怎能吝啬自己一点点感情呢。

老师们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右侧的一排玻璃窗让午后的阳光正好能够照进来,淡黄色的课桌分开摆在两旁,贴上了"语文组"、"数学组"等字样,门上装饰着美劳组手工制作的千纸鹤串和纸灯笼,大家在这里度过了一半的美好支教时光。还记得,黑板上写着果衍师傅的一句话,意思大概是我们要感谢那些接受我们馈赠的人,因为他们才让我们的爱心有了出口和归宿。大家在这里准备课程内容,谈论孩子的可爱和调皮,一起注视过往的白云和远处的高山,一起手写复制六年级的数学试卷,看他们写的作文、画的彩笔画。一到下课,这里总是挤满了小孩,他们在这里嬉闹和欢笑。课堂里我们教他们汉字和《弟子规》,学画画唱歌、跳舞,带领他们认识宇宙万物和大千世界,教他们折美丽的花朵和风车;课后和他们一起打球、跳房子、踢毽子,又或是围成一个大圈丢手绢,臭美地一起拍张合照,或是饭前的歌曲合唱和感恩词的祷念,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的回忆。

part five

早上六七点的大山,静谧而祥和,山间被腾腾的雾气笼罩起来,白了一片,太阳透过朝阳的缝隙洒下一片光辉,试图驱走一丝寒气。昨天夜里落下的雨滴,地上残留的水渍还未完全散去。前几天山里的雨水一直落个不停,直至二十二日早晨,上山走访的队友才决定正式出发,要二十五号才能回到学校。上山的队员一大早就开始收拾包裹,跟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四个孩子--地地雄英、阿西伍良、石一尔作和她的弟弟石一尔一,那是自己始料未及的。雄英是一个很爱学习、很是聪明的乖男孩,脸上有一块很大的伤疤,曾被马咬伤的。课堂里雄英画的画最好看,他能剪出老师没有教过的绿叶,还总能答对老师提出的问题。雄英很爱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是孩子们里面最干净,他自己还有换洗的衣服。记得他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就恳求自己给他讲故事,于是自己给他们讲了爱迪生发明电灯的故事,他们听的津津有味,眼里的专注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我。雄英想要我以后每天晚上都来给他们讲个故事,那时本是答应了的,后来自己却忘记了从来未再讲过,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老师,至少不是一个诚实守信的老师。离开那天早上,他一直靠在栏杆那儿哭得像个泪人似的,他不得不离开我们,离开学校,离开学习,就只是因为要回到家里挖土豆、看玉米地。伍良和尔作一直呆在宿舍里面默默地收拾东西,两个人回家也都是因为要照顾弟弟妹妹,山里的一个家里至少有五六个孩子,最多的有十一二个。尔作是一个喜欢害羞的漂亮的小女孩,她不停地劝说哭闹的弟弟留在学校,懂事极了。伍良虽然平时甚是调皮,但当自己嘱咐他路上要照顾好尔作时,他像男子汉一样点头答应。自己不忍看他们离开,便独自呆在教室二楼远远看着他们,滚烫泪水在眼里直打转,最后离别还是忍不住跑到校门外目送他们,也许那就是最后一次能看见他们了。悲伤的场景却无独有偶,老夏(夏正琴)的中途离开也是让大家心中不快,因为家里出了事情,她就提前匆匆地离开了学校和孩子,临别的拥抱自己只送了两个字给她--"加油".也正是因为她本来要参加我们的顺风车之旅,为了念想,我们才特意从成都搭车回重庆。

悲伤的故事永远都没有快乐更容易感动他人。大家乘着好天气,终于将原本早就计划好的军训在二十五号上午办了出来,是时候好好整一下这帮熊孩子了。六年级的孩子还是太桀骜不驯,还有孩子一直偷偷躲在宿舍里抽烟,这对一个小学生的人生影响有多不健康,尽管他们有的已经十五六岁了。而作为四五年级的班主任,自己特意将二十六号的一堂课改成了班会课,将大家此次支教活动的目的,需要教导孩子们学会的为人处世的道理--男女平等、尊敬父母、学会感恩、爱护公共财产、相互尊重、有计划地做事,一一板书在了黑板上。当自己询问他们做到了什么时,值得欣慰的是,六个孩子做到了大多数,不管怎样,他们敢于在做到的那条道理后面写下他们自己的名字。我还询问他们走出大山想做什么,我告诉他们外面有更精彩的世界,走出去是为了看到更多、学到更多,而不是为了走出去而走出去,却也不知 道他们听懂了没有。二十七日就是大家离开学校的日子了,前一天晚上的晚会是大家最后的狂欢。从二十四号大家就开始排练节目,二十六号下午打扫学校卫生时,我们妄图把它恢复原貌,可大家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二十五号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下山的队友回学校必经的桥被水淹了,出现了一些阻碍。在山路上迎接他们时,便有女孩扑到怀里痛哭起来,没有感受过,自己只能试图安慰安慰她,后来也是从照片里看到他们山上的一些传奇故事,也是艳羡、唏嘘不已。

晚会从下午八点多才开始,而举办晚会的计划是一开始便提议好了的。由于受到器材和场地的限制,加上演员和观众都是我们自己,所以场地就选在楼道口处的小平台上,舞台很简单,扶梯上和四周布置了一些彩纸,而节目大多是朗诵、歌曲、跳舞和游戏,也全都是清唱。晚会的开头是精彩绝伦的走秀,志愿者带着自己的小伙伴们,穿着漂亮衣服在舞台上摆上自己设计的pose.中途还有击鼓传花的小游戏,奖品是好吃的糖果。低年级的《弟子规》朗诵和洗澡舞,甚是可爱,而高年级的《少年中国说》诗歌朗诵和歌曲串烧,也别具风味,还有六年级的民族舞蹈和歌曲,异域风情十足。伍里和尔洛是两个特爱唱歌的孩子,伍里平时很害羞,晚会前还恳求让他不唱歌了,那次也因为雄英的离去而哭了老半天,而尔洛则大大咧咧的,敢于表现自己,喜欢喊我"班主任".两人会唱很多歌曲,伍里还有自己的歌词本,晚会上伍里独唱了《明天会更好》,而尔洛也独唱了一曲,串烧最后六人合唱的《隐形的翅膀》更是好听极了。第一次当音乐老师,自己在教室里教他们唱《隐形的翅膀》,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更像是是一种享受,看着孩子们跟着自己一句一句的,心里满是满足。晚会上志愿者的节目也有很多,自己是和晋哥哥(李晋,川外学姐)合唱了一曲《因为爱情》,借着身上的彝族服饰,倒也走起了民族风。晚会一直high到了九点多,最后大家给孩子们分发了一点东西--一点糖果,一个新书包,一把面条和两块肥皂。东西不多,却也代表着大家的一点心意,一点对大山的挂念。

part six

离别多愁,总带着些许伤感。一夜未眠,有人在楼下台阶上畅谈过往,有人就聚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而别离的莫名情愫便借这些有了出口,有不舍,有怀念,还有憧憬。孩子们是先一步离开学校的,有村长带领回到村子,见到孩子们离开自己心里也是万分不舍,想来这十几天的相处就这样淡然地结束了,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大家离开前在校门外合了一张影,想来此时离开的自己与刚来时有何变化,不仅仅是容貌上的。

回去和来时路上的风景并未变化多少,变化的是自己的心情。由于有一段道路被洪水冲塌了,所以回去走的是一条老山路。越是危险,却越是能看到美丽,老路上的风光就更加壮观了。车子时而趟过溪水,时而飞驰在悬崖峭壁边,山谷里的村落、梯田整齐有序,阳光下的白雾四处飘散尽收眼底。又在旧时的餐馆了吃过一顿午饭,车子继续飞行在山间,看见远处的邛海,大家异常兴奋,歌声不断。犹记得在汽车站里,领队鞠着躬说了一句"谢谢大家,现在开始我就不是大家的领队了",一个月后的物是人非,让自己感到了一种深沉的悲伤。本来是要和领队带领的一群朋友在西昌城的汽车站里就分别的,后来因为买到同一车次的票后又和他们的三离三合倒也有趣。晚上十一多点的火车让大家有了时间吃一顿便饭,两张小方桌拼凑起来的快乐,也就留在了西昌城里。七月尾巴里的西昌城,火把节临近而非常热闹,人来人往,我们也即将乘车离去,告别这里。

火车到达峨眉已是翌日早上七点多了,一夜又是拥挤着入眠,来不及好好告别便和他们分别,而我们将随火车继续飞奔成都。成都的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晋哥哥带领着的一群荷包里只有一两块钱的穷人们,穷游成都的故事,后来淦丞和玉梅也因为没能搭车成功而加入其中;另一个版本便是自己和志南两人辗转于高速路口不停地拦下一辆辆飞奔的汽车,最后在好心的夫妇的帮助下花了六十多块钱坐上的顺风车之旅。路上重庆妹子和重庆夫妇用重庆话聊得火热,自己却一路打盹,一边羡慕王校长在错误的地点搭上免费的对的便车,一边心生抱怨过夫妇"打劫"穷苦大学生,后来想来得到东西就觉得理所当然怕是心魔所致。夫妇直至把我们送到璧山的汽车站牌才调转车头离开,自己则在一个小时后站在重庆大学校门口,摸着口袋里的五块五毛钱,回过头对路人才说一声再见。

part seven

七月完了,七月的故事也就讲完了。

后记:从17号开始,自己花费了四五个通宵夜晚才回忆起这些故事,并不完善和完美,因为在想有限的文字下把所有美好的记忆留存下来怕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学生的水平还一再被伙伴们嘲笑,自己不怕,只是想,我看见了什么,希望你们也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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