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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首歌(八十六)

刚呡了一口酒,正要使筷子夹菜。突听小黄狗扯着脖子朝门口"汪汪"咬起来,德宝抬头隔着玻璃门还没看清是谁进了大门,却见一条大黑狗喘着粗气拱开门探进头来。“你个狗日的比我跑得还快的!”四秃子“咳嗽”着,骂声有远而近。

德宝听出四秃子的声音,不知他为何而来?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小黄狗见了大黑狗拼命的狂叫,势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劲头。四秃子吓退大黑狗,身上裹着件军大衣进了屋。

现在的四秃子比以前可是讲究多了,一身绿色的马裤呢军装干净整洁,斑秃的脑瓜上扣了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不知道的一定认为他是一位退休干部。去年秋天他在种棉花的那块坡地上建起了养猪场,并且雇了个老绝户给他喂猪看场子,那些拌料喂猪的活也难得再伸手了。整天穿的人五人六的在街上还有虎子的钓鱼池转悠,也可谓是风光无限。今年还打算着把老院翻盖了,毕竟二虎子和三虎子都上了高中。虎子一结婚,总不能让兄弟仨再往一个院子里跑吧?此刻他见德宝疑惑的看着自己,忙笑道:“嘿嘿!上我那儿喝去吧!今天咱家虎子定亲,人家女方来人了,在家里摆了一桌,你这当叔的陪陪人家呗?”德宝听后一阵不悦,心想这定亲是大事,不老早的给说声?莫不是找不着人了又想起我来了?于是推辞道:“四哥,我吃完饭还有事哩!”

四秃子见状,看出德宝故意拿架,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胳膊:“行了,别看恁四哥的笑话了?有什么事也得往后推推,先帮着我过了这关再说。”德宝为难的看着桃花,桃花装作没看见一个劲的往婆婆和连生碗里夹菜。四秃子脸红红的松开德宝的胳膊,自己点着一支烟无奈的说:“恁说现在的孩子谁管的了?昨天我还求祖宗告奶奶的满街上托人给他说对象哩,今天人家不吱不哼的就来定亲了。我也是才知道啊!”听四秃子这么一说,德宝到没气了。拿起桌上的手机,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出了门。

建国和德宝几乎同时到的虎子的新屋。虽然以前两人在一起干活的时候有点小别扭,但有仁兄八弟这层关系在那儿放着,所以见了面自然会不深不浅的寒暄一番。其实他俩心里都明白,不管谁再也回不到光着屁股掏鸟蛋、粘知了,在地里支个窑子烤土豆烤地瓜的纯真年代了。

这时屋里面已有几个人在说话了,虎子神采奕奕穿着件“鸡心领”枣红色羊毛衫正在端茶倒水,天蓝色的衬衣映衬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合身的浅灰色西裤,再加上一双遛光锃亮的黑色皮鞋,处处洋溢着青春气息。屋靠南墙的“冲天炮”块煤炉子烧的正旺,烟筒里传出“呼呼”声响。虎子见他们进来,忙着和来的客人做介绍。而让高建国惊讶的是何程新此刻也坐在沙发上,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虎子看建国面露不解之色,这才说出了原委。原来虎子的女朋友是何程新的姨妹妹,介绍人就是他。德宝对何程新不太熟,在酒桌上才知道他是包村干部。

要说世上的事“无巧不成书”,多半就出在这“巧”字上。女方家就在“火头湾”,起初建国一听心里不免“咯噔”一下,而后装作无意旁敲侧击的打听,确认这就是老“汪”家的大女儿,说白了也就是香妮的亲大姐。当然虎子一家并不知道这事,何程新也只是知道他这个亲戚有一个女儿给了外人,也不知道就给了这个村里。但席间的建国却越发的感觉阵阵眩晕,越喝越别扭,酒刚喝了一杯,便推脱不胜酒力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的建国烦躁不安,心里翻来覆去想着香妮以后的事。他猜想了很多结局,越想心里越乱。但他清醒的认识到,既然现实已摆在面前,这层窗户纸早晚是要被捅破的。可这事绝对不能告诉娘,年纪大了,不能再让她跟着担惊害怕。

不知不觉中他又去摸口袋里的烟,大凤抱着高旭皱着眉头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还吸,你想把俺娘几个呛死?”

建国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笑,这才意识到从虎子家里回来就坐在了炉子旁,碳槽里已散落了十几个烟蒂。

自从建国当了书记,大凤自然成了村里的第一夫人。再加上结婚十二载又为老高家生了个宝贝儿子,那种优越感随着沉积了许久的傲气又漂浮起来。

香妮也慢慢长大,秋后就要上初中了。这个懂事的孩子越来越变得沉默寡言,说话做事总是小心谨慎,就像一只被惊吓着的小鹿,始终带着警觉的目光注视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初春的雪已经没有了筋骨,经过温暖阳光的照耀和舒缓南风的吹拂,五天后便融化的只看到满地顶着小水珠的麦苗儿嫩草尖儿了。随之而来大地一片清新,蔚蓝的天空中难觅到一丝白云。桃树枝条上的花骨朵,经过雪水的滋润,一夜间便开放出粉红色的花儿来。

两个月后的小黄狗已长的肥嘟嘟的,活蹦乱跳的能跟着桃花下地了。这小家伙在地里看见什么都新鲜,花儿草儿的都要作弄一番。

一天夜里,小黄狗像中了魔怔似的烦躁不安、吱吱吭吭地满屋里乱串。桃花也莫名其妙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夜没有月亮,天阴沉沉的。第二天头昏脑涨的桃花在盛早点时把碗摔碎了,这使她原本慌乱的思绪像天上的乌云一样压满心头。

果然上午十点多钟,从山上传来的消息让桃花扶着门框慢慢的倒了下去……

德宝开着拖拉机在拉石子的路上与一辆疲劳驾驶的大货车迎头相撞,拖拉机被撞到路沟里。德宝头部重伤,浑身是血,他没有撑到医院。临死时他的右手紧握着一个棕色的票夹,这个票夹是桃花给他买的,里面有桃花和连生的照片。

桃花三天三夜饭食不进,连口水也懒得喝。她怔怔的趴在婆婆的怀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害怕。连生含泪折了柳枝编成花环,默默地放在父亲的遗像前。

等苗志强、宋建军、高建国代表家属在法院听完处理结果,这已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苗志强挑起大梁,帮德宝继续承包着体育馆未了的工程,直至验收完工,把节余款项一并交到桃花手里。

而这时连生也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需要住校,一星期才能回家一次。苗志强不出差的时候就隔三差五的去看他,把连生看做自己的儿子一般。

德宝在世时,苗志强每逢节上年上都去桃花家。现在德宝走了,苗志强去的更是勤繁了。一是看望年迈的老人,这个饱经风霜的苦命人,在经历了年轻丧夫、老年丧子的巨大打击后,大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个吧月才康复出院。回来后言语更少了,天天坐在梧桐树下,痴痴地呆望着大门口,期盼着儿子的归来。二是牵挂着桃花,她在众人的开导和劝说下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是啊!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怎能颓废下去啊?虽然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但如果自己再不振作起来,这个家真的就完了,这也不是德宝愿意看到的啊?

从此以后桃花擦干眼泪,坚强的站了起来。她要拉吧着婆婆和儿子继续好好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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