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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族人世代相伴的两颗桦栎树

古树承载着一个家族的记忆,它记录着家族的发展变迁,记录着族人繁衍生息、改造自然的历程。碾子沟作为一座拥有260多年的村落,由世祖孤身一人开辟荒地到后世人丁兴旺,再到眼前的人去房踏。古树无疑是活化石,是历史最好的见证者。

世祖光落生于大清乾隆十五年(公元1750年),距今有266年之久,正如经历一个大清朝的演变。听祖辈说,光落公曾住东方岭,年幼勤劳,加上乾隆年间国家富饶,族人生活丰衣足食,六畜兴旺。碾子沟,水草丰盛,光落公常在此放牛,牛越来越多,每天从东方岭赶到碾子沟,不好管理,费时费事儿。于是决定在碾子沟“头趟儿”盖几间牛圈,索性就将牛关在这里,将牛关在这里,又怕贼惦记,自己就又在牛舍的旁边搭了间厦子住下了。久而久之,牛越来越多,可以在集市上卖钱,生意越来越好,光落公整天忙的不可开交,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世祖母艾氏见状,很是心疼。索性也搬到碾子沟陪掌柜的一起创业,为其打理生活琐事。就这样两口子就算是在碾子沟有了自己的新家。

“头趟儿”的前面有一颗二人合围才能抱住的桦栎树,至今还依然努力的生长着。谁也说不清楚,这个桦栎树有多少年历史了,健在的老人都说:我小的时候这棵树就这么大了。众所周知,任何一株古树都是文物,不仅是历代文人咏诗作画的题材,而且往往伴有优美的传说和奇妙的故事。对研究家族的兴盛更替和历史的变迁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其次,古树由于生长年代久远,树种极为珍贵,富有很高的观赏价值,并且古树的年轮可以辨别方向,能把树木生长、发育在时间上的顺序展现为空间上的排列,科学家们可以依据树年轮的稀密推断出那个时代的气候,以及降雨情况。

“地灵草木得余润,枝枝桦栎含苍烟”,在它的年轮里,铭刻着碾子沟兴盛发家的两百年。桦栎树的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蜿蜒着流向艾家河汇入汉江。小溪的下半段叫下沟,上半段叫里沟,正下面则是一块岩石裸露在外,足足有十几个平方这么大,清澈的溪水从上流过,族人们索性就将其作为洗衣厂。先祖毕义来自湖北,也带来了种植水稻的技术,族人聚集的地方,气候适宜,纷纷在深沟里修了水田种植水稻,族人们丰衣足食,就如这桦栎树般枝繁叶茂。春江水暖,鸭浮溪上,太阳照得田间波光粼粼,不停地晃动着人们的双眼。

桦栎树在碾子沟向阳的山坡有,村后的山坡上更多,但唯独这颗树独具一格。每次和父亲去张沟割麦子,或者去院草坡打柿子也要从这里经过,父亲会给我讲他们小时候在这里度过的童年和青葱岁月。父亲在碾子沟住过,而我没有,相信他对这颗桦栎树的感情定是浓厚。短短的三四十年光景,曾经住过的房屋成了残垣断壁,焦土余烟;原地,猪圈,打麦场早已不复存在,或许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它存在过的影子;然而,只有这颗桦栎树一如从前,从来都没有变过,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族人的检阅。

每次想亲近它,都未能得逞。高处丛生枝桠交错在一起,为族人挡雨撒阴。穿梭在古树下,不知为了什么,我初始欢愉的心情猛然间变成了由衷对生命的敬畏。这棵桦栎树的主干历经了多少年的风雨,自不必多说,树皮全都龟裂开来看得我泪眼婆娑;缝隙将阳光斑驳成点点光斑洒在地上。我退后一步,阳光把我的影子挤得很短很短,树影却将我的思绪拉得很长很长。忍不住试图用手捏拢这不计其数被光阴剥蚀的裂痕。伤痕累累,一个个疤痕像一只只干瘪的眼睛,映射着一个个令人难以揣测的思绪。树根部的一处伤疤却十分抢眼,显然是被刀斧手砍过的痕迹。听族中老人讲,上世纪四十年代末,国民党残余部队途径早阳,在碾子沟对面的太山庙,洞家山一代挖战壕,驻扎。伺机搜刮民财,一日一股小分队来到碾子沟,搜东西。族人早有防备,将家里值钱的东西藏了起来,国民党士兵不肯罢休,见院坝边的这棵桦栎树,笔直粗壮,是可用之才,就准备砍了搬上山去,为其所用。于是他们找来了斧子,钢锯对桦栎树痛下狠手,院子里的老者,极力阻拦,但奈何不了当兵的有枪,族人束手无策。在反动派大刀阔斧齐刀斩乱麻的攻势之下,桦栎树依然挺拔,岿然不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见有多大成效,直到夜幕降临时,连树的三分之一都没有锯到,一行国民党的头儿决定,今晚暂且锯到这里,明天继续。等国民党士兵走后,族人中的一位老者找来稻草和绳子,将桦栎树的伤口填上被砍散落一地的木屑,用力捆绑住。第二天国民党士兵再次赶到这里,惊奇的发现,在桦栎树的根部出现了一堆殷红的“血迹”,昨日大伙儿费力砍得下的伤口,尽在一夜之间长齐了,只是多了一道伤疤。国民党残余势力见此情景,吓得面如土色,大呼“神树”啊,连忙跪地虔诚的磕着头,祈求“神树”饶恕自己的莽撞,拜罢桦栎树仓皇而逃。

桦栎树成了“神树”的传说,自那时候起,就不胫而走。十里八乡族人若有个痛疼脑热,大灾小难的都会在这里祈祷平安,都会因祸得福。还有更神奇的,也是族人们谈虎色变的说辞,桦栎树上若是有枝桠干枯,族人中就会有一个族人离我们而去!族人中对这样的说法,半信半疑,但也在疑惑中坚持着。族人们见到桦栎树上细密厚实的叶子,歪歪斜斜的小枝杆,倔强的挺拔着,朝夕与树为伴,默默护此树二百余载。

每次与桦栎树的相见,都是在深冬的日子,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大年三十团圆饭后去碾子沟给先人上坟,往碾子沟方向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这棵高大挺拔的桦栎树。它的生命力旺盛。虽然历经千百年,却枝枝密密匝匝,盘根错节向四面伸展,顽强地向大自然吸取着生命的琼浆,弥漫着一种受古代文明雕饰的苍劲、古朴美,蓬勃地向天空迸发着生机。它比五层楼还要高,必须站在高处才能看到它那像把大蓬似的树冠;它像忠实的卫士,日日夜夜守护在无人的祖居,“保卫”着父辈们生活过的家园。如今已经是深冬了,树林里那一望无际的林木都已光秃,老树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它身上的皱纹。无情的剥下了它美丽的衣裳,它们只好枯秃地站在那里。它枯黄坠落的叶子总是勾起我的怀念,倒进猪圈的桦栎树叶成了猪舒适的窝,猪会钻进树叶里把自己埋起来熟睡,大人喂猪的时候,要拿棍子把猪从树叶里捅出来。一次我和同伴玩捉迷藏,其中一个玩伴,没人能找着他的藏身处,谜一般失了踪。正当我紧张恐慌准备把事情告诉他母亲时,他妈妈却用棍子把同伴和猪一起从树叶堆里捅出来。结果他被他妈笑着狠骂一顿,我和我的同伴却乐坏了。

忆往昔,浅夏里那样葱茏繁茂,密密匝匝,朦胧地发出润泽的光像打了白蜡似的树叶,好像是故意躲避我一样,藏匿的无影无踪。直截了当的一棵不知年代的老树,佝偻的枝干上攀爬着得腾蔓也已枯萎,一只乌鸦停在上面,偶尔叫唤着几声,夕阳拉伸着影子,倍显凄凉。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泊在他乡的我,思量总是丰富,造访早已荒落的祖居、听见鸟语呢喃,看见参天古树,也会不自觉地开始寻找记忆与追思过往。望见地面上裸露的树根,更加醒悟这里才是我们的根。桦栎树是一段故乡的故事,故乡更是一段桦栎树的插曲。情思总被激荡得起起伏伏、悲喜交替。记得,只要看见它还在,当时的我一阵狂喜,深情驻足,亲切得无语了许久。还俯下身子拾起一片干叶放在嘴里咀嚼了良久,碎了树叶,却碎不去味道,记住这才是家乡的味。

早阳镇有个大树村,我早有耳闻。但没有去深究为什么会叫大树村?直到前些天, “金太”成定问我和大哥这些天在干嘛,大哥说我们在胡氏族人聚集地寻找见证过族人繁衍生息的古树,他便提到大树村这个地方有个“大树”,很大。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次族谱修订发起人之一的胡登禄就住在大树村,大树离他家不远,他也是早年村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在杨湾小学教书多年,现已退休。于是我们挑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怀揣着对古树的虔诚,敬仰,神秘的心境去观摩大树的雄伟壮观!

走在大树村与王庄村分岔的路口,驱车的老辈子成信就给我们指着对面说:看!那个就是大树!我努力的睁开被强光刺痛的双眼,只看见一个小小的树枝桠。等到我们抵达大树所在的位置,只见这是一所废弃的学校,看样子已经荒废好多年了。当我们走上台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内杂草丛生,大树村的“大树”也是一颗桦栎树,不过只剩下一楼高,爬满青苔的躯干苟延残喘着。整体向西北方向下榻,东北方向只有一弯孤零零的枝桠。地上还七零八落的躺着从刚从桦栎树上锯下来的树杆,与枯枝残叶。这是谁做的缺德事?是哪个不肖子孙如此的丧心病狂?逐渐将失落转为愤怒,再将愤怒转为惋惜。

如果说,文化古迹是历史文化的载体,那么古树则是历史冷静客观的“旁观者”,它将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巧妙地融为一体,以顽强的生命传达着古老的气息。同行的登禄老人家,告诉我们:大树村的胡氏是老三门后人,其世祖胡让春为避战乱,见此地地广人稀,土地肥沃,水源充沛迁于此地。过起了这种靠山吃山,男耕女织的生活,族人队伍发展壮大。大树村的学校其前身是村里的私塾学堂,始建于大清道光年间。桦栎树在那个时候都已经存在很久了,具体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年份。总之,大树见证过的历史比大树村的历史还要悠久。 大树读得懂对面的杨山,山的两侧有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的小溪,古树也目睹过曾经从这里经过的人民,驻守在这里的神仙。

看这种棵垂垂老矣的“大树”,在我眼前浮现出古树出生的年代,那段日子很安宁,也很幸福。“大树”记不清是哪一年,这里出现了人,人又把一种叫做“文明”的东西带到了这里。这种“文明”里有两种东西最厉害,一种叫“刀”,一种叫“火”。这两种东西经人一拨弄,树林里的树就一天一天地减少了,此棵桦栎树有幸留存了下来。后来,“大树”听人们把那段岁月叫“刀耕火种的年代”,还有一个雅的名字叫“原始文明”,这文明一到,就有了梯田,有了庄稼,有了村庄。村庄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多,他们男耕女织,代代繁衍。然而,又有许多年,这里的人们消失了,再后来人们有来到了这里。古树在文明的缝隙里幸运地活了下来。一者是因为古,二者是因为少。人们给他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大树。还有人认他做“保爷”,每年给他放鞭炮,烧香磕头,把他当成神来供奉。但愿“大树”能对那些人的生死祸福起到作用,不仅仅是他们的一点精神寄托。

“大树”就这样从容自在地走过了千百年,在风风雨雨中见证了太多的恩恩怨怨。也不知多少回多少次,一对对少男少女在他的脚下相约嬉戏,然后就成为了父母,然后满头白发,一代一代地重复着。“大树”知道人们把这种代代更替的方式叫“人生”。人生很短暂,却又很复杂,有喜怒哀乐,有恩有情仇,有悲欢离合,有富贵,有贫穷,有硬汉子,有软骨头。总之,人的生活没有树单纯,还是树比人轻松。

碾子沟,大树村这两棵同族人世代相伴的两颗古树,却是家族发展壮大的一面镜子,同时又是族人曲折缠绵“根”文化的象征。树是伟大的,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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