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可湉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夜空，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放下了笔。她抬手看了眼表，时针已经不偏不倚地落在十点的方向。于是颜可湉收起了好不容易才写完的作业，放进了书包里，又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便倒头睡觉了。
睡梦中，她不知为何忽然回溯起童年的往事。
那年颜可湉才六岁，正逢过年之时，一家三口都去了爷爷家吃年夜饭。音乐世家颜家的“新年晚会”总是别出心裁，十几个亲朋好友飙高音、跳着舞蹈，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她大伯的儿子颜毅柯、二伯的女儿颜熙染也在场，颜熙染那是也不过七岁，但已经出落成一副温婉淑女的样子。
颜爷爷笑着看着晚辈唱唱跳跳，不时地说着：“哎，你悠着点儿，别闪着腰了！”“湉湉她爸，你不是最会作词了吗，不如和染染她爸一起即兴写首歌？”转头间，看见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亲戚们的颜可湉，不由地说：“湉湉，傻站着干什么，一起去唱唱歌跳跳舞呗！”
颜可湉看了眼爷爷，又看了眼和二伯交谈甚欢的爸爸，才说：“我，我不大会唱歌。”
“没关系，”颜爷爷慈祥地搂过小小的可湉，“你看你大伯唱得怎么样啊？他当初那一副金嗓子可是为我们颜家长了脸，你不妨点评几句。”
颜可湉望向不远处唱得忘情的大伯，心内却是一团乱麻。好听？不好听？我该怎么说？她懵懂地接上旁边颜奶奶期待的目光，才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颜爷爷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颜奶奶见老头子脸色不对，忙打圆场道：“诶呀，孩子还小，哪懂那么多呀。”见他脸色稍许好转，颜奶奶这才松了口气。
没过一会儿，大伯停下了高亢的演唱，一脸兴奋地对众人说：“孩子们，我唱个一段，来模仿唱一下我的乐段好吗？”
颜毅柯、颜熙染和颜可湉被大人们带到了中间，静静等着大伯开嗓。
大伯唱了一句经典云南民歌《小河淌水》中的乐段：“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一句完了，众人纷纷鼓掌赞叹他的唱功。
接着，颜毅柯清了清嗓子，便模仿道：“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句句音在调上，也受到了大家的称赞。
颜熙染不甘示弱，也赶紧重复了一句，唱得婉转悠扬，也是令素有金嗓子一称的大伯一愣，不得由衷感叹她的天赋异禀。
轮到了颜可湉，在众人企盼的注视下，她却只是用力捏了捏裙角，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她颤颤地抬眸看了眼正严厉望着她的父亲，皱了皱眉，只好小声唱道：“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颜家的人们听毕，都仿佛哑巴了一般，缄默不语。颜爷爷直直地盯着颜可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孙女竟然跑调跑到这个程度，几乎没有一个音是唱对的。如果她是第一个模仿的，唱成这样倒也是情有可原，但都听了三遍下来了，这都不会，未免太丢音乐世家的脸了吧？
他踌躇着，还是走到了颜爸爸身边，小声说：“那个啊，一会儿年夜饭结束了带可湉去医院看一下，万一有什么心理疾病早治早完事，知道吧？”
颜爸爸顿时一个战栗。心理疾病？不至于吧？却还是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向颜可湉。
没过多久，颜爷爷见大家也都意兴阑珊了，便挥挥手让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去。等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颜可湉一家时，颜爷爷方才道：“走，一起去医院。”
颜可湉见爸爸妈妈神色都很凝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医院，但还是乖乖闭嘴跟着去了。到医院时，颜爸爸给颜可湉挂了一个神经内科的号，她这才忍不住问：“爸爸，我为什么要看神经内科？”
“你不是唱歌跑调吗，就看一下，没什么事的。”颜妈妈怕丈夫说出什么伤孩子心的话，赶紧半哄半骗地回答道。
颜可湉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跟着爷爷去了诊室。医生问了一些问题，都是颜可湉父母和颜爷爷回答了，倒是颜可湉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表情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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