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有个一人高的梳妆镜,是张远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因为太大的原因所以摆在客厅里,那位置刚好通过小圆桌照在贺青姝的身上,镜子里的人一头披肩长发被扎了起来,脸色暗黄发黑,脸上大大小小的斑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大大的眼睛无神,还有那浓重的眼袋,甚至不用抚摸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眼角那细小的皱纹。
露在空气里的双手,因为冻伤,十指肿胀,周围还有些水泡,有的地方太痒被她弄破了皮,有些渗人,手心里全是厚厚的茧,她透过镜子仿佛在看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才27岁,别人这个时候可能才参加工作,,怀揣着对未来世界的希望,而她已是千疮百孔。
“你喝多了…”从心理世界回过神来的她将摔在地上的碎碗片用手捡起来,有一块细小的碎片扎在她的手心里,挑了几次也没有挑出来,索性不再管它。
张远见她还是这个不温不火的样子,暴跳如雷将她柃小鸡一样摔在沙发上,满地的酒瓶子,此刻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东西,抄了一个就要往贺青姝的头上扎去,幸好她跑得快那酒瓶子砸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大门被狠狠砸开,来人是张远的酒肉朋友李明,他见屋里一团乱,贺青姝卡白着脸站在一边,便明白这两口子又打架了。
“张远,你他妈的又抽什么疯,喝酒去…”李明是张远在牌桌子认识的,30岁的无业游民,整天带着张远吃喝赌博,还是一个光棍,30岁了没有结婚,偶尔出去开开荤,第一次见贺青姝的时候惊为天人,所以常来她家。
贺青姝对这人没有好感,还觉得恶心,她不会忘记李明趁张远不注意的时候对她动手动脚的,以前要不是有隔壁李婆婆帮忙,恐怕要让她吃不少亏。
“喝什么酒,老婆都快没了。”
怒气冲冲的张远见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就要找回男人的尊严,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贺青姝的头上。
“贺青姝你不要忘了,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捡来的,你要是敢跑,我就杀了你,杀了你儿子。”
说着气不过又是一脚揣在她的小腿上,然后骂骂咧咧地一啪把门撞得噼里啪啦响,跟着李明下了楼。
她听见楼底传来辱骂的声音,那声音不堪入耳,还有那李明龌龊的笑声,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跑到卫生间吐了出来,中午没有吃什么东西,除了吐清水就只有干呕。
吐完她直接趴在卫生间里,冰凉的触感抵不过心里的寒冷,狭小的卫生间里浴室跟马桶连在一起,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生活的压抑让她再次产生了自杀的想法。她看着左手腕处那明显的刀口子疤痕,有片刻的失神。
“妈妈,你是打算不要颜颜了吗?”
青颜瘦瘦小小的站在卫生间的门外看着她,眼里泪水打着转也不流下来,手里还拿着上次贺青姝在超市里买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她看着眼前青颜的表情想到了第一次她自杀时的情景。
那日,张远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去抵债,医院下发几次催款单,颜颜因为没有钱住院医院不收,那时候的颜颜才3岁,头发被剃得光光的,脑门上扎着留置针,想到未来永无止境的路,没有方向的未来,她将刀搁在自己的手上,青颜就这样看着她哭了出来:“妈妈你不要我了吗?你是觉得颜颜吃得太多,所以不要我了吗?我可以吃少点的,不吃也可以的,只要妈妈不要扔下我……”
她不知道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说那么长的一句话,她能看见的只有儿子那难过的表情,还有那双帮她捂着伤口的小手,那个时候她就开始想,如果她真的死了,儿子怎么办,他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他该怎么办啊…
青颜见妈妈不说话,就抱着她说:“没关系妈妈,你不要就不要吧,你觉得难受,我也难受,我们一起死了好…”
贺青姝大惊,她不知道自己一时的错误会给儿子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她一直以为他小,他不懂事,可是青颜比常人成熟,他不会哭,自从三年前以后她就没有见过青颜哭,不管是难过还是开心,哪怕是张远打他骂他,青颜一次也没有哭过。
儿子远比她想象的懂事,却也让她心疼得掉眼泪。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就算全世界抛弃我们两,妈妈也不会不要你的…”说到这里贺青姝已经是鼻涕眼泪流了一地,青颜细心地用衣袖擦妈妈的脸,最后做出嫌弃地样子:“妈妈你本来就丑,这一哭更丑了。”
…
冬季的雪花打在窗台上啪啪作响,睡梦中的青颜不自觉扣着手指,贺青姝的手指也开始发痒,冻伤的手指被温暖后痒得厉害,她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手指,也许是得到了缓解,青颜抱着她安然入睡。她有些睡不着,将手放在冰冷的被子外面,冰凉的触感让她的手好受了些,脑子里一片清明,这一夜她想了很多…
张远又一晚没有回来,贺青姝试了几次门都是从外面被锁了,她打了电话去叫锁匠来,可能要一个小时,青颜安安静静地看着妈妈收拾东西,然后把一个破旧的水枪递给她。
她知道这是张远唯一给儿子买的礼物,张远一直不喜欢青颜,不管颜颜如何讨他,还是不喜欢,最后颜颜再也不讨好他了。她也理解,所以她并没有过多地去责备张远。她将水枪放在行李箱里。
她想了一晚上,虽然未来不知道如何,可是青颜的病一定要治,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治不好那就随着儿子一起去吧。没什么好悲伤的,她的眼泪早就流得差不多了。
临行前她把手机掏出来,迟疑了许久才拨通了记忆深处的一个号码。
对方嘟嘟了好久也没人接,可能早就换号码了吧,她准备放弃挂掉的时候对方传来“喂,喂…”对方那边很吵,贺青姝将电话放在耳边听,也不说话,电话里的声音她听了几年早就记在脑子里了。
“小姝?你是小姝对不对…”对方见贺青姝不过话,急得嗓子都拔高了些,她听见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是小姝对不对?
“是我,浅宜…”
“你这没良心的,这些年死哪去了,也没有个电话来,我以为你死了,每年的清明节都给你烧纸钱呢…”电话的那端浅宜哭成泪人,周围的朋友看疯子一样看她。
“我后天下午3点的火车……”
“火车?怎么那么久,你从火星回来吗?怎么不坐飞机,飞机多块,今天就能见面…”
“我晕机…”
“好了就这样,浅宜不说了,后天见…”开门的锁匠师傅来了,将门打开,贺青姝难得没有砍价把钱给了他。
青颜好奇的看着妈妈闪着红灯的手机然后问道:“妈妈,那个阿姨又打电话来了,我们要接吗?”
青姝微笑摇头,不接,她用的还是最古老的套餐资费,接电话比打电话还贵,等到了再好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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