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缘自知理亏，只好沉着一张脸站在边上看着江楚。按着林广缘的脾性，他要是真下定了决心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前边横着条万丈深渊，他也是要去探一探的。
按照往常，林广缘在江楚这里吃了闷亏早就找些什么借口暴跳如雷了，哪里还会乖乖地站在边上挨训？江楚见林广缘处事不同往常，便觉得他应当是有什么事要和她讲。
“霍一道，你先回去吧，我和他聊聊。”
霍一道看着江楚，心里依旧不放心：“用不用我陪你？”
江楚摇了摇头，对林广缘说道：“走吧，我们去对面的咖啡厅坐坐。”
江楚说完也不等林广缘，径自往对面的咖啡厅走去。林广缘在离江楚两步远的地方跟着，和江楚一前一后地进了咖啡厅。霍一道看着两人的背影，依旧不放心，和搭档略交代了几句也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咖啡厅。他只要不远不近地盯着，保证江楚不会出什么问题就够了，至于今天这个人，他是得找个机会好好查查。
霍一道的搭档同他风里雨里闯了许多年，对霍一道的脾性早摸了个彻底，刚回到警局就找人帮着查了林广缘的档案，档案刚打开就有眼尖的知情人士瞧见了，而那位知情人士还对他把林广缘的底儿露了个七七八八。
江楚进了咖啡厅，随便找了个少人的地方坐下，林广缘跟着也坐在了江楚对面。两人点了单也不说话，就这么对望着，直到服务员把咖啡送上桌，林广缘的脸上才有了些许表情。
“今天你见到的那个人是个世伯家的女儿，我妈让我陪她出来挑点给我奶奶祝寿的贺礼，我不好推脱。”
“哦。”
“你这个哦是什么意思？”林广缘被江楚平静的语气搅得有些窝火。
“她是什么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今天跟着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们也没什么可聊的。”
江楚低头，拿着勺子搅着咖啡，语气显得有些淡漠。
林广缘听着江楚的话，心里有些烦躁。
“她和你没关系，那我呢？”
江楚抬头看着林广缘：“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广缘听见江楚的话心里有些挫败：“我上次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你要不要——”
江楚听着林广缘的话心中颇觉讽刺。
“你上次说让我和你在一起，可过了没几天我就见着你和一个漂亮女人手挽着手逛街，你说她是你一个世伯家的女儿，我信。而且我也相信你们家的世伯不止一个，世伯家的女儿也不止一个。你要是说你喜欢我我也信，可是林广缘，你高中的时候喜欢排球所以你当了排球队的队长，你喜欢羽毛球也当了羽毛球的队长，后来你又喜欢足球，跟着校队的人踢了好几场比赛。你一天之中的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的，你选了排球少不得就得放弃其他的两样。你今天可以喜欢我，明天后天又可以喜欢其他人。从高中毕业到现在，你身边出现过多少女人你自己也许都记不得了，可是每一个我见过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林广缘听着江楚的话有些震惊，江楚这样咄咄逼人的架势比她在打辩论赛时更甚。
“如果我能改呢？如果再也没有其他人呢？”
江楚闻言笑了笑，或许吧，林广缘或许有改变的一天，可是她已经不愿再等。江楚从口袋里拿出钱压在了咖啡杯底下，起身打算离开。
江楚在路过林广缘身边的时候，林广缘身手拉住了她：“如果没有其他人，你会给我机会吗？”
江楚扯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厅，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如果。
林广缘坐在卡座上，双手捂了捂脸。在以往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有江楚的影子。他习惯于见到江楚在英语课上惺忪的睡眼，以及睁着眼睛说瞎话时的娇憨。以往江楚每一回生气，他都能用她喜欢的食物来和解。可自从江楚悄无声息地离开云市以后，以往她喜欢的食物、电影在她眼里都不再重要，哪怕是他也变得不值一提起来，他无论把什么捧到她面前她似乎都不为所动。
在他的意识里，江楚总归是要跟他在一处的。这样的想法不知从何而起，却像是野草，扎扎实实地根植在他的精神各处。现在的江楚却让他感到无措和不安，仿佛江楚的每一个表情和每一段情绪都将与他无关。江楚的淡漠让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反抗和叫嚣，他怎么能让江楚从此和他的生活再无关系？
霍一道坐在离江楚不远的卡座上，他虽然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却也将他们谈话的场面看得清楚，林广缘的脸色有些颓败。正当他对两人间的关系有了些许猜测时，微信的消息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点开微信的对话框，里面的内容把林广缘的基本信息罗列得很是清楚明白，例如林广缘的家庭出身、多年来的就读经历以及从业信息。除此之外，他的搭档还特意地提及‘林广缘身边从不缺女人’这样的事。
霍一道看着这些信息，凭借他多年来从事刑侦的经验以及敏锐的思维，早将林广缘和江楚的关系猜了个七七八八，看来他小姑姑以前的眼光不怎么行啊。他见江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厅，便知两人是谈崩了，谈崩了最好，那小子哪里好？只是林广缘脸上的表情怎么就从原来的颓丧变得有些挣扎起来？
霍一道起身走到原来江楚的位置坐下：“林先生。”
林广缘抬起头，他认得眼前的人是刚才在警局门口扭住他胳膊的人。许是林广缘刚才在警局门口的经历让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并不算友好。
“林先生出身林家，背后又有整个洪林集团，林先生在云大就读物理系期间就组建了CY科技的团队，毕业后直接把公司扎在江城，短短几年就把公司经营到现在的规模，在同辈中可算是佼佼者。”
“你查我？”林广缘面色有些不愉。
“查也说不上，林先生出身矜贵，江城知道你的人也不少。作为江楚的家人，我只是针对今天的事情了解了一下林先生的情况而已。林先生从商多年应当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就算你想把江楚这颗瓜给强扭下来，你也该想想你能不能做得到。据我所知，洪林集团和刘氏近来都在和江教授接洽他手上新拿下来的医药专利，这项专利如果刘氏拿到手，只怕往后五年内，刘氏在医药这块起码能比以往多出20%的市场盈利。这对现在的洪林集团来说，对手壮大可不是什么好事。你们CY科技最近在芯片研发项目上也在和楚教授谈合作吧？巧得很，这两位教授恰好是江楚的父母。”
林广缘听着霍一道漫不经心的话，心中有些震惊。他只听江楚说过她父母是教书的，当时她说得随意，他也只当她父母在某个小学或者高中任职而已，心里竟从未当回事。林广缘面上的表情错愕，抓着咖啡杯的手紧了又紧。
霍一道心中不免有些轻嗤：一个花名响彻江城的人还敢肖想他的小姑姑？
“江楚的外祖家你大约不是很了解，但是在Y军区，楚家还是数得上号的，楚家的男人都护短，就算是我哪天想不开要整治江楚，也得掂量掂量她那几位哥哥的拳头。自打江家老爷子救了我妈的命，江家的宝贝和我霍家的明珠也没什么两样。和楚家比，我霍家虽然算不上什么，但在经侦也还认识几个人。我们这些人，其他的先不论，一个江家也够你们乱上一阵的。”
“你威胁我？”
“我一个小人物又怎么敢威胁林总？我只是在和林总分析分析眼下的形势而已。江家和楚家把江楚教得骨子里傲得很，她在你这里吃过亏，早看透了你，只怕这时候在她心里，她就是卷了铺盖跟着跟着街上的乞丐也不可能再搭理你。只要她瞧不上你，你在别人眼里即使是天王老子也配不上她。”
霍一道见林广缘面色灰败，也不好再往他心上扎刀子。
“你往后离江楚远点，这样对她对你都好。咖啡太苦，我就不陪林总了。”
霍一道说完后起身大步迈出了咖啡厅，和人斗心眼还是一如既往地累，好在他前段时间在科学交流峰会上负责安保时和江家舅爷爷、舅奶奶聊了聊近况，散会时从那些路过的企业家嘴里听来的话也还挺能唬人。结案报告他还没写完，还有二组今天交接过来的卷宗也还要看，当个人民的公仆实在是不容易啊。江楚以往的眼光似乎不太好，改天他在警局里帮江楚物色两个......不对，警局里的这些莽汉不能当他的小姑丈......
林广缘坐在咖啡厅的卡座上，神色灰败。他从不认为自己身边出现那么多女人有什么不对，他的父亲即使在家里表现得和他的母亲再怎么琴瑟和鸣，但他也知道他的父亲背着他的母亲在外面藏有女人。要不是他的父亲在‘计划生育’风头正盛时早早去做了结扎，估计他的生活里早就多出了许多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了。
在他无意中发现父亲和女秘书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时，他也曾深深地厌恶过自己的父亲，心中也为自己的母亲鸣不平。可他如今却似乎变成了他曾讨厌的模样。要说他和他的父亲有什么不同，也许只是他的配偶栏还空着，他也没真的把那些女人怎么着罢了。古时的诗人写了多少情深不寿的诗词不也改变不了他们原本就薄幸的本质吗？他不信婚姻，也不信这世上会真的有矢志不渝的感情。
以往的江楚见着他神色不对还会关心几句，现在的江楚却早就披上了刽子手的外衣，往他身上扎刀子的时候总是这么云淡风轻。也许，他就是把自己剥皮抽筋了摆在她面前，她也能不当一回事吧。可是，他怎么就和江楚走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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