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台搭载4.5升V8发动机的法拉利像一架未来的宇宙飞船奔驰在车流稀疏的环城高速上。在过了区间测速路段以后,她重重地踩下油门,随着突然爆发的猛兽般嚎叫的轰鸣声,车子仿佛一匹脱缰野马疯狂朝前面驶去。
“若岚姐,你会不会开得太快了?”副驾驶座上的成轩泽提心吊胆地轻声问道,他的鸡皮疙瘩在车子像要飞起来的时候像一群爬满全身的蚂蚁。
脸色阴郁的女人没有回答他,一双妩媚的眼眸全神贯注盯着前方的路况,把他的话当成空气一样。他看着女人扎起高马尾的侧脸,冷酷阴柔如同赛场上心无旁骛的车手,沉着镇定,勇敢无畏。橘红的道路灯光将她的侧脸轮廓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边,他有一瞬间觉得女人像是来自古希腊神话中的维纳斯女神。
她并不是没有听见,而是不想回答,她不太想跟对方说话,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扔在马路边。女人的第六感让她隐隐担忧,或者可以说是确认,夏唯安已经被这个家伙变态的桃花眼勾搭上了,那个好不容易被母亲相中的女孩子,她决不允许有人夺走。
他见女人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索性侧过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去往市区的环城高速两边有很多庄稼地和未开发的荒地,而整条环城高速路基本全是架起来的高架桥,他居高远眺,能看见远处星光点点的萤火——那些有人居住的地方此刻犹如晃荡在农田上的萤火虫,慢慢朝视线后方飞去。
突然,飞驰中的车子像萎靡下来的长跑运动员渐渐放缓了速度,他转过脸来看向挡风玻璃,才发现四周的车子逐渐多了起来。前面通向市区的一大段呈现在眼前的公路犹如一条腾空的红色鳞片巨龙,麟光闪烁。
“该死,”女人在方向盘上重重拍了一下,龇牙咧嘴,“大半夜的堵车。”
他愣怔了一下,首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再看看前方长长的巨龙,整颗心莫名沉重起来。按照这样进退两难的状况,恐怕是赶不上回家的高铁列车了。他内心拔凉拔凉地倒抽一口冷气。
车子慢慢地接上了前方的长龙,就地停下,无法继续前进半米,很快后面的车跟了上来,不到十分钟,不见首尾。
女人坐了一会儿开始百无聊赖起来,她关掉了车内的暖气,摁下两边的车窗,外面冬夜冷冰冰的空气流进了车内,她用嘴巴大口地呼吸着,拿出手机搜索着什么。
“若岚姐,要不你把外套穿上吧,小心着凉。”一边穿上外套的成轩泽说道。
“该死的让你们开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她答非所问地看着手机导航地图里显示的因车祸堵车提示,“竟然堵了15公里!”
他的心瞬间随着流进来的空气彻底冷却了——15公里一动不动的,证明前面车祸状况极其惨烈,警察还没有宣布清除路障放行车辆。但是看着凶巴巴的驾驶座上的女人,他实在没有胆量发表任何怨言或意见,他只希望女人能够平心静气下来,与自己尽量相安无事。他真怕女人因为在气头上而找他的碴,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女人也不会特地在这个时间段开车过去市区,当然,也不排除女人自己也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赶着去市区办什么事情。他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一下急火攻心的女人,可女人对他既傲慢又无礼的态度终究让他打了退堂鼓。
他们就在那里耗着,谁也不跟谁说话,也不玩手机,各自别过头看着不同方向的景物,尽量避免眼神有所交流。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八分钟......车流依旧静止不前。
陆续有人下了车,在高速路上抽烟聊天打趣,活像个菜市场。
“若岚姐,”他终于重新打破车内的沉默,“要不我们也下车活动活动——”
“别跟我说话,”她吼道,一口火差点被嘴里喷出来,“恶心。”
他今天再一次被对方吓得脸色苍白,像见到索命的冤魂似的惊恐万分,手足无措。
“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她转而冷笑,“仗着几分小白脸的姿色,先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接触岑文雅,勾得那个原本对男人没心没肺的女人变成一个十足的大傻瓜,现在你居然还想勾引我老哥的相亲对象,你有几条命敢这么胆大妄为,你想找死是不是?信不信我等一下就找人弄死你?”
他彻底在这个女人眼前懵了,脑海里的电波闪过一阵又一阵无法破译的密电,像一本没有内容的无字天书,翻来覆去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委屈得几乎快停止呼吸和心跳,看着女人一脸轻蔑和鄙夷,说不出话来。他总是这么无厘头就被欺负得满头包,还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直到这个时候,他偶然发觉,女人好像神经特别大条,莫名其妙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往他身上推,哪怕明明就和他毫不相干,也要故意专门针对,不把他往疯了整不罢休。如果刚才便知道会有现在的状况,打死他都不上这台法拉利跑车。他现在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外表风华绝代美若天仙,实际上很有可能是蛇蝎心肠的狠角色。
“我告诉你,成轩泽,不是每个女人的感情都可以拿来玩弄,别以为自己有身好皮囊就可以拿来为非作歹祸害社会。”她语气严肃了起来,“岑文雅是我最好的姐妹,从今天,不,从现在开始,如果让我继续知道你跟她扯不清,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夏唯安,你别痴心妄想,夏家在官商两界名声显赫,你跟她就像你跟我或者你跟岑文雅,完全是两个世界两个空间的人,绝不可能擦出火花。”
他听着宣若岚的滔滔不绝,终于忍不住流下了委屈的眼泪。在这个威风凛凛的千金大小姐面前,他总觉得自己卑微得不如脚底下的蝼蚁,一直尽力避让着对方,却没有想过,她经常会像老虎一样猛然转头扑杀上来,令他闻风丧胆。
他什么也不想解释,只想道路快点疏通,等着去到市区随便哪个地方下车后,消失在这个女人眼前。
宣若岚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像个白痴,每次看见成轩泽都会像中邪一样歇斯底里地欺负他,并且可以完全做到蛮横无理,将内心的想法袒露无遗。其实,就算岑文雅是她最要好的姐妹,那也是人家自己心甘情愿陷入情网,甚至沦陷出了义无反顾的悲壮,她理应没有权利干涉这种个人情感的自由。
这时,前方的人们都陆续返回车里,车流开始在闪烁的车尾灯下重新焕发生机,想一条缓缓蠕动的巨龙朝前推进。
她换上前进挡位,缓缓放开踩在油门上的脚,让车子紧紧跟着车流推进。
然后她自嘲似的冷笑一声,旋即整张脸低沉下去。
等过了堵车路段来到火车东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整整超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成轩泽脸上的泪迹早已风干,他什么也不说,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拿行李。
“不是早没车了吗?”女人悠悠地问,“你还想去哪里?”
“没事,我随便找个地方睡觉,明天再看能不能买到票。”他一向好脾气,很快就忘了刚才那些不愉快。
“不能回学校啊?”她继续问。
“不可以,我已经算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了,学校不给回去了。”他说。
“刚才的事,”她张开嘴深吸一口气,“是我不对,可能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跟你说声抱歉。”
一整天,他几乎快被这个女人搞得神经衰弱,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他多想告诉她,我有心爱的女人,我从来就不奢望也不屑于勾引哪位豪门千金。
“没事,我也没有记挂在心里。”
“我最近几天对你干了这么多坏事,你一点都不讨厌我?”
“我干嘛要讨厌你?”
“我就想你讨厌我,因为我可能很讨厌你。”
“那以后,我们不说话,也不要见面。”
“最好。”
“嗯,再见。”
“不见。”
她给车门解了锁,看对方心平气和地下车,取走了车前盖里的行李箱,一步一步朝火车东站进站大门旁边的麦当劳走去,那里24小时营业。
然后她就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晃动起来,一片天崩地裂后,化成了一堆废墟......
她猛然惊醒过来,侧头看到了坐在另一旁目光呆滞的成轩泽,才发现方才原来是一场短暂的浮云似的梦。
她长吁一口气,额头和背部都是冷汗。
从上环城高速一路到开始堵车,她压根就没有回过那个家伙的任何提问。
是啊,她何必跟这个讨厌的男人说那么多废话呢?他额头上的伤口还是她砸的,他此时心里不知道有多恨自己呢。当然,她虽然前几天心软过,试图道歉,但后来看到他跟岑文雅纠缠不清的样子,她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没觉得对方有多可怜多无辜,反而觉得他特别可恶。
“若岚姐,车流开始动起来了,我们可以走了。”
她看了看对方一眼,挂上前进挡位,缓缓放开踩在刹车上的脚,车子开始随着巨大的车流蠕动起来。
“这个点,估计赶不上车了。”成轩泽情绪有点低落,他有些心疼那张高铁坐票的钱。
她依旧没有回应对方,集中精神开着车。
当他们在十几分钟后路过车祸发生现场时,见到一辆油罐车侧倒在花圃隔离带,前方还有一辆尾部被撞烂的泥头车,然后,两辆车正中间的位置,他们隔着警戒线和闪烁的警示灯,看到那辆被前后夹得不成形几乎成了烂铁的黑色劳斯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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