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难得一见的晴好天，就算用碧空如洗这样的词汇来描述也不为过。三月下旬的微风轻轻吹拂着，将馥郁的春的气息播撒在这座城市。
小言泉一早便埋伏在了区实验一小的门口，门口停着些私家车，她便隐藏在其后。原是因为昨天在体育馆里跟沈澈两个人闹得不欢而散，如此直接见着了恐怕不免要尴尬，所以想要到了球场再见，那时候就可以将意图表露得很明显了。
校队率先排着队进去了，沈澈正在其中，背着个灰色斜挎包，脚踩一双白色高帮运动鞋，一行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区别只有通过鞋才能看出。
小言泉不敢多看，忙在车后躲得严严实实。待队伍进去，她才再次探出头来。只见宁柚随后便来，头发略有些长，穿一件浅棕色风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薄毛衣，下身着深蓝色牛仔裤，以及一贯一尘不染的白色休闲鞋。
“宁柚！”小言泉踮起脚尖跟他招手道。
宁柚注意到了她，转换方向朝她走去。他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背上背的大包，于是提着背包的提手，道：“都背了什么啊？”
“也没什么，都是必需品。”小言泉很高兴宁柚能来，于是笑着说。
“沉不沉啊？用不用我帮你背？”
“不用不用！”小言泉忙招手，“里面可有一件宝贝呢！”
宁柚似乎并没多关注她的回话，两者眼睛在她身上上下游走，总觉得她今天和平时哪里不一样。
“看我干嘛？是我穿得太丑了吗？”小言泉也低头看向自己，她穿了一件黄色加厚帽衫，肚子上印着一个棕色“V”字，下身是一条卷边深蓝牛仔裤，脚上穿着深棕色大头皮鞋。
宁柚笑了笑，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没怎么见过你穿便装。其实很好看……”
兴许是觉得尴尬，小言泉向他身后看去，远远地似乎看到了吴玥的身影，于是同刚才一样用力挥手呼喊道：“同桌——”
吴玥正拿着塑料袋吃包子，此时腾不出嘴，只换作单手拿包子，伸着另一只手招招手来回应言泉。
“哇！你们来的好早！吃早饭了吗？我这儿还剩一个包子，谁吃？”吴玥走到近前，边嚼边说。
“我吃过了。”言泉道。
“宁呢？”吴玥转向宁柚道。
“我不吃早饭的。”宁柚抱歉地笑笑道。
“噢对……那我就不客气了！”吴玥仿佛很满意这个结局，又自顾自吃起来，一顿狼吞虎咽后，擦了擦嘴又问，“那姓白的呢？”
“还没到呢。”言泉回答道。
“看来那家伙八成是不来了，不管他，咱们走咱们的。”吴玥道。
“不该的！”小言泉回想起昨天在男生宿舍时的经历，她躲在门框里，但凡沈澈再多跨出一步，准会发现她，那时候多亏了白皓将沈澈的注意力转移开了，她实在不相信那只是个巧合，他一定慎重考虑过自己纸条上写的内容，“再等等吧，没准路上耽搁了呢？”
宁柚道：“不会的，小白从来只有早到的份，这个点还没来，恐怕是没打算来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不然比赛就要开始了。”
小言泉终是拗不过二人，只好向学校里走去，不时回头看两眼身后。
区实验小学到底是有些文化底蕴的学校，里面的建筑虽然旧些，不比他们学校里的现代派，但却显得复古典雅。沿着两旁植新柳的宽阔大道到主教学楼，其后便是操场。在座的观众不算多，且几乎都是本校的学生。这里毕竟不同他们学校有住宿，学生们到了周末大都回家去了，若不是对足球格外感兴趣的，也不会周六一早便来观看。
三人在观众席的最高处坐下，比赛已经开始了，校队身穿蓝色球衣，区实验一小的队伍穿着红色球衣。红色六号带球在边路，沈澈则在其两米外追赶，他仍穿着来时那双白色高帮运动鞋，在绿色的草坪上格外显眼。
他的脚步比起平时少了一份轻捷，这无疑也被对手看在眼里。
“怎么了？我怎么瞅着你比在二队时还慢了！”六号带着轻蔑的口气道。
沈澈也不应声，正要追上时，是前方的赵逸卿先一步将那六号拦住的。他只好又转向另一方向跑。
看台上的小言泉白白捏了把汗，球场上那个修长的身影还是沈澈，但却像是颇璀璨的一颗明珠失了光泽，总叫人觉得瑜不掩瑕。
还是身旁的宁柚低声说了句：“别急，才刚刚开始呢。”她这才冷静下来。
“传球！传球！”蓝队十五号冲着正运球的赵逸卿招手喊道。
赵逸卿随即传球给他，却不想被对方五号先一步抢断。五号穿着一双即耀眼的粉色钉鞋，个头高大，身材健壮，看样子便知道他是个人物。
他脚下并不做停留，先一步从十五号面前抢走足球，之后又立即反向加速，发起快攻。沈澈正与他同向加速起跑，却被他轻易追上：“你小子就是沈澈吧？”
沈澈有些意外，他知道对方是区实验一小校足球队的队长，但却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他没说话。
“你就是科小新一任的队长？”那人用怀疑的口气再次质问道。
若是放在平时，他岂能容忍别人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别说一个区区的足球队长，哪怕就算是个教练，他也非跟人翻脸不可。无奈身在球场上就得用球技说话，如今技不如人，也唯有忍气吞声一条了。
那人仿佛故意找着跟他说话一般，用叹息的语气道：“唉，水平真的差太远了……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你们队的有个叫秦嚣什么的挺厉害的吗？换他上行不行啊？”
沈澈当即变了脸色，站定呼吸了两口空气，然后转向，向球场的边线走去。
“他在干嘛！”与小言泉一同惊叫出声的还有其他坐在看台上观看比赛的学生们。
另一边，裁判已经攥着红牌朝沈澈的方向去了。
小言泉慌忙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红色横幅，她将那交给旁边坐的宁柚，一边起身一边嘱咐道：“麻烦你跟吴玥拉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说着从宁柚前面的缝隙挤出去，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跨下观众席，不想下面也混乱起来，板凳上坐的替补队员正向沈澈的方向走去，一时将言泉的去路堵住了。
待她面前的路被让开时，只见沈澈面前已经站这个戴白色鸭舌帽的男生了。那人看样子并不是球场上踢球的队员，身穿宽松灰色休闲帽衫，身材明显比场上任何球员都显得瘦小些。
她一时怔在原地，下一刻，她才认出那人正是白皓。
“回去！”白皓说着踏入了足球场的边线，他的声音与他给人的印象不同，坚定、且透着一股凛人的寒气。
“滚！谁也别拦着我！”沈澈甚至是没顾上意外白皓的出现，简直是一把便将他推到了一旁。
“你小子脑子瓦特了！”白皓也发了狠，踉跄站住，便从后面起跳一下骑在沈澈背上，沈澈一脚就快出了边线，此时才因为重心不稳而后退了一步，“犯神经回自己学校，在这儿丢什么人！还想着吃个红牌然后退队是吧？这种好事可轮不着你！日子还长呢，姓沈的你是别想甩开校队了！”
白皓在与沈澈争斗的时候偶然抬头看见了观众席上的横幅，以及站在两边拉横幅的吴玥和宁柚，顿时明白了那是言泉的主意。横幅上面用白色修正液刷着“沈澈你是最棒的”的字眼，下面还用黑色马克笔画了一个猪头。他的一侧嘴角微微上扬，仿佛心头吹进了一阵清凉的微风，他变得冷静下来。开口道，“看那！”
沈澈略带着不耐烦的表情看去，只见观众席的最高处，一个蓄着长发的女生正一边跳起一边向他挥手。
“言……”他还没说完，忽然意识到那女生名叫顾思烨。
沈澈直起身子，将白皓从他的背上抖下去，右手不受控地直直伸起，似乎在与顾思烨呼应一般。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像过电影一般，他看见了因为一本被王羿画得乱糟糟的书而暗自啜泣的脸，看到明明怯得要死还要充胆大为他挡在三个六年级学生前面的坚定的脸，看到误以为他的耳朵被切掉时饱含仇恨又含泪的脸……他多希望在台下为他挥手的人是她，又似乎是谁都不重要了。
如果是她，她又会希望看到自己怎么做呢？
他伸起的手用力挥了挥。
“喂，姓沈的！你没事吧？”白皓见他不说话，既不表明自己要离开，也不表示自己要留下的样子，心下有些疑惑，于是问道。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沈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
随后教练叫了暂停，沈澈一副有深意的样子撇了白皓一眼，然后自己抱着肩从他面前经过，去了休息室。
白皓正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只见几个志愿者竟一齐朝着自己来了，他看了看脚下，恍然大悟——现在好了，明明是来帮忙的，现在倒要被当成捣乱的拖出去了！所以说，他真的不喜欢看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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