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女人对于丈夫表现的出轨苗头,要么每天加倍疑神疑鬼恨不得请私家侦探二十四小时跟踪、好来个捉奸床上,要么委屈求全、放任自流、希望老公有一天幡然觉醒、浪子回头。林智灵属于第三种人,第二天一早朱淮明起床的时候早餐在桌上,家里却没见到妻子,他看到牛奶杯上压着一张纸条:我带小涵回娘家住几天。朱淮明看完纸条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妻子这个行为没让他感到意外,往日也是这样的。只是他没想到,妻女这一走,走了十几年。
六点,朱淮明脱了医生外袍挂在衣架上,跟阿美打个招呼,提着公文包走出诊所。他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城南郊区的一栋花园洋房前。
这个花园洋房很大,一千多平的大院里矗立着两栋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老建筑,一幢三层高,另一幢两层高,全都是红砖墙琉璃瓦,院子里有一组古老的手工石雕,全是大大小小的天使,一圈站满了喷泉水池的池缘,还有草地、秋千、花房。这些地方都不在林智灵的视线范围内,此时她坐在外面的一株大树后,能看到高大的围墙,还有那扇硕大的铁门。
她的丈夫半个小时前走进这个院子,之后再没有出来。渐渐的看着太阳落了,早春的夜里,风中残留着湿润的寒意,钻进女人的衣领,刺着她的神经,她的心随着这种绵密的透入骨髓的寒意而越冷,越硬。
丈夫下班前,林智灵曾经打过电话到诊所,特意问护士阿美能否晚上找她丈夫咨询下。阿美的答复是,朱医生家人有事,问她能不能改在第二天的白天。
她听罢没有试图帮丈夫找藉口,而是跟着丈夫一路来了这里。她只想亲眼看看,到底他在干什么。
这一坐,直到午夜,差五分钟到十二点,大铁门旁边的一扇小门开了,朱淮明提着包很是疲倦的走出来,才走出两步,门内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扑了出来,从后搂着朱淮明。
那是一身白色蕾丝睡衣的女孩,那个小子涵一个月前见到的骷髅一样的女子。
她静静的环抱着身前的中年男人。朱淮明长吁了一口气,带着无奈的表情轻轻挣开女孩的怀抱。他回身,一只手将女孩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女孩的脸。
她看起来胖了一点点,脸上原本凹陷到颧骨的位置,已经被胶原蛋白填满,显得红润细嫩。下巴是尖的,他捏了捏。女孩“噢”了一下,她仰着头,和他深情对视着。他眼里有怜惜,有不舍,有挣扎和纠结;她眼里是仰慕,是留恋,是心甘情愿和无畏无惧。
终于朱淮明张嘴:“Sherry,我得回去了,太晚了。”
女孩轻声的说:“明天还来吗?”她的神态是小心翼翼的,卑微的,充满期待的。
朱淮明点点头,摸了摸她的额:“来,一定来。”
女孩看起来很高兴的,她踮起脚尖亲在他的唇上,提着裙摆跑进小门。门终于合上了。
朱淮明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向自己停在路边的车子。下一秒,他停住了。林智灵站在车头处,看着丈夫,眼里噙满了泪。
接下来的事情变得非常简单。林智灵从朱淮明嘴里问到了一个电视剧才可能出现的故事。有自闭症的吴雪梨,十九岁的吴雪梨,在家里突发伤寒的吴雪梨被朱淮明救了过来。女孩有恋父情结,爱上了救治自己的Doctor朱,为了跟他见面,屡屡让自己着凉,把自己弄病了可以见到Doctor朱。
朱淮明察觉到女孩对他的情愫,跟吴雪梨的单亲母亲提议,换诊所的另一个医生过来。结果情况反而更遭,吴雪梨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差点自杀。朱淮明最后还是赶了过去,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她三天。然后吴雪梨好了,朱淮明却也心动了。
有了爱情的女孩,得到了新生一样,饭吃多了,觉也睡好了,行为举止变得和常人无异。朱淮明呢,因吴雪梨的爱而爱,但又因为这爱,而背负着更多的羞愧和纠结。
林智灵听完了这一切的因由,忽然觉得不幽默的老天爷做了一个恶作剧,他用命运的刷子,在自己完美的爱情和家庭的工笔画上,抹了一笔重重的油彩。
看着泪痕已干的妻子冷笑着对自己说出“离婚”二字,朱淮明央求着,让她给自己时间解决。林智灵不理丈夫,转身离去。女儿已经带回了乡下,给自己的母亲带。林智灵没有回原来的家,她去医院的值班宿舍,睁着眼等到天亮,然后去院办申请工作调动。
林智灵是军校毕业的护专生,也是G市最顶尖的公立医院里最优秀的特护,有丰富的国家领导人和外宾服务经验,院里对她的申请感到意外,本想挽留。然而,一天后,一个自称吴夫人的女人来医院找林智灵,吴雪梨的母亲。
这个一身贵气的母亲,用乞求的语气劝林智灵放手:“我丈夫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只有雪梨一直陪着我,她的病,只有朱淮明先生才能救的了她,大家都是母亲,你应该能明白吧。我并不想破坏你们家庭,只要你愿意,朱医生跟你还是夫妻关系,不用离婚,只要他每天能来一趟,照顾照顾雪梨就可以了,我可以另外再给你们一笔钱,作为补偿。当然,如果你想离婚,我会给一笔更高的赡养费用,让你今后衣食无忧,不需要再做护士。”
林智灵冷笑着,没有一句回应。雪梨母亲急了:“要不这样子,你们一家人都搬来,和雪梨一起住,我们家有两栋楼,你们可以住大的那一栋,我再给你们配两个佣人,保障让你们会过的很舒服。”
母女如出一辙的卑微表情,激起林智灵的憎厌,是啊,因为你们有需要,因为你们有钱,因为你们愿意放下身份来乞求,所有人都要为你们感动,为你们让路,甚至家庭破裂。
她不管不顾的将女人晾在医院大门,转身,径自走向院办,三十分钟后,她拿着离职证明决然离去。朱淮明呆在吴雪梨家里,她又发病了,因为他衣不解带的陪着,好容易恢复了一点,此时人正在床上睡得像小虾米,他却站在窗边叹着气。接连几天都联系不到妻子。医院说她辞职了,家里没回过,打到S市的岳父家,却被告知,地址和电话都已经换了。他付保姆双倍工钱,让她在家里,一旦妻子回来马上联系他。他没有回诊所,但交代了阿美,如果妻子找他,第一时间通知他。然而,妻子走了一个多月,女儿也被带走了,一个信息也没有。他突然感到妻子女儿不会回来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走了多久,他的心慌了多久,连病历也看不了,如果不是待在这里照顾吴雪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他爱吴雪梨,但是那种爱,到底是因为怜惜,还是因为别的,这个男人是分不清楚的。妻子的洁癖、妻子的强迫症以及强势,有时难免使得他们的闺房之乐陷入一丝尴尬。但是这不是移情别恋的原因。
他清楚知道自己最爱的还是妻子,他们差不多同时进的医院,在他是香港回来发展的医生,她是初出茅庐的实习护士,苗条瘦削,眼神充满温暖,性格中带着军人的爽俐。他第一眼就爱上她了。后来他在一同值夜班的时候表白了,她接受了。接着一起过了实习期,然后结婚。他成了正式医生,她也成了特护病房的护士。婚后五年,他们生了小涵。然后他从医院出来,和别人搭档开了一个诊所,专为贵族豪门服务。
他恨自己在那样的夜,那样的雨里抱起吴雪梨,那个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女孩子倚偎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迷失了,自此万劫不复。如果他离开她,那么她必定活不下去。雪梨醒的时候会跟朱淮明说,以后把他的家人一起接过来,一起生活。她不需要名分,只要每天都能看到他,直到她死去,她的房子和财产全给他们。朱淮明对那些物质的东西并不看重,但他知道,吴雪梨的身体状况不一定能活过30岁,所以,能好一天是一天。他私心里盼着,等妻子回来,他会试着说服她,她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在最忙的时候还经常去做义工,甚至还有一年去非洲参与医护救助,她会明白他的苦衷的。
朱淮明等来的不是妻子的回归,而是她正式的离婚申请。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抛妻弃女攀附贵族小姐的事成为娱乐新闻头条,明天9点到区民政局,跟我办离婚。”她在电话里补充了一句:“别以为我不会这么干,你要是不肯离婚,我会把所有新闻报纸全买来,一半贴在吴雪梨家围墙,一半折纸飞机,丢进她家院子,好让她明白,抢了别人丈夫和爸爸的丑恶嘴脸。”
朱淮明不敢置信的说:“智灵,你不能这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淮明,在你搞大别的女人肚子的时候,你还敢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可耻吗?”
妻子的声音像一颗颗冰渣子,把朱淮明的内心击出了千疮百孔——吴雪梨怀孕了?!他自己居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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