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和高三的教学楼之间隔着高一和高二，陆陆续续有学生揉着模糊的眼睛，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往这边过来，有几个还打着哈欠。虽然已经快六点了，但是夜晚还没有阵亡。童天佑走在邝诚前面，始终和邝诚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过了高二年级的教学楼，佑佑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走了？迟到了……”
佑佑打断了邝诚的话，抬头看了看综合楼的上空，五星红旗在轻轻地晃着：“你说……别人看到我穿你的衣服，会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身边有人听到这句话，不解地回头瞥了一眼，哂笑着走远了。
“你昨晚没回宿舍，你室友肯定知道了，而且你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你还……你好意思今天继续穿吗？再说了，说就说嘛，你又不是个女生，昨天晚上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之类的，是不是？”邝诚说出这么一大串光荣伟大正确的话，自己也觉得别扭，干脆一把拉住童天佑的胳膊：“不说了！走了走了，去晚了又要被赵云叫出去谈话了。”因为还穿着短袖衫，邝诚手臂的皮肤因为晨寒而起了许多小疙瘩，佑佑不小心触到，赶紧蜷起来手指，邝诚回头对他挤了挤眼，便拉着他大踏步上了楼。
即便是住校生，大部分人也都会赶在六点前才进教室开始自习，晚上下课都十一点了，所有人都难得在还未闻鸡鸣的清晨多睡那么一小会儿。有了人群的裹挟，自己的胳膊虽然还被另一个人牵扯着，佑佑也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或者不好意思。邝诚进了教室的门虽然松开了手，但是这还是被几个人瞥见了。由于讲桌旁边站着的赵云，就连佑佑也忽略了遮遮掩掩，赶紧坐到了座位上翻开了语文书，开始装模做样地背诵起《滕王阁序》。
因为早就背熟了，所以过了不到五分钟，佑佑就开始发愣。课文后面还附了一首王勃的诗，最后两句是“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童天佑盯着邝诚的脊背发楞。这两句的感觉和昨晚做的梦有点像，虽然梦中有的并不是长江而是大海。
“有一天我也一定要亲自去长江边看一看。”
王勃在滕王阁上写下这首诗的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周围还有很多人，佑佑却天真地想着自己一个人去看秋水长天一色。
张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赵云最后看了一眼刚调换不久的座位，终于离开了。
早自习的时候一开始很容易犯困，所以每天的早自习，很多人都离开座位，站在走廊里读书。南楼的人比较有福气，除了在教室外面读书可以很清醒之外，还可以看看校园外的风景，虽然那里只是一片空地。佑佑趴在栏杆上翻着作文素材，然后忍者恶心再把已经颠三倒四背了好几遍的六十四篇诗词文赋心不在焉地翻了好几遍，一看表，竟然才刚过六点半没有多久。他回头看了看教室，莫小余正拿着那本文言文全解往外走，刚好看到邝诚盯着自己看。佑佑赶紧又转过来看东方泛起的红光，这时候莫小余也已经站到了一边。
语文早自习其实真的不知道干什么，背来背去，语文成绩也没见有什么提高，所以好多人都在偷偷学习其他的科目，只在张老师过来的时候才装模做样地大声朗读。邝诚、林彦、魏一舟、文安式他们经常做这种事。
但是对童天佑来说，他的感觉就是这样难得放松。莫小余虽然学习不怎么好，但是他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在语文早自习上打发时间的方法——背诵自己找的古诗词。
于是在大学里，当身边的同学的话语早就充满了各种游戏里的“doublekill”、“德玛西亚”的时候，童天佑还是能够张口就说出“槛菊愁烟兰泣露”、“寄雁传书谢不能”等各种人人赞赏但是没人能懂的句子来。
两个人背到了兴头上，还要你一句我一句地接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么玩。不过这种逃避也并不高明，佑佑和莫小余也会看着教室里专注努力的邓准发呆，他确实下了很多功夫，但是始终无法超越林彦等人。三个人中，似乎只有邓准是唯一一个不认命的吧。但是这种想法被莫小余的问题打消了。
“佑佑，你今天穿的衣服不像你的，是邝诚的吧？”
“……嗯，怎么了？”佑佑防备着莫小余接下来的话。
“不怎么啊，你发高烧睡觉应该没脱衣服睡觉，然后肯定出汗很多，然后你今天再穿就很不舒服，所以你先穿一下他的衣服也是个好主意啊。”
佑佑松了一口气，莫小余关心更多的还是自己这个人啊。不过几天前，邝诚骑着自行车带自己回教室以后，佑佑就不太喜欢别人同时提起自己和邝诚，但是并没有人对此津津乐道，邝诚该怎么冷漠还是怎么冷漠，嬉皮笑脸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真诚，看来是自己的小心思太多了。但是其实，佑佑更多注意到的不是自己的前排，而是自己的右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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