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瓶梅翻过桌上倒扣的茶碗，给自己和周莉都倒了茶，拆穿她道：“你要真信小李是那样的人，今天还来这里干什么？”
乔可欣眼皮子掀了掀，冷酷无情道：“来给她迎头痛击，让她知道该做什么选择。”
郝瓶梅不置可否的一笑，将茶杯推给周莉。
周莉面色有些苍白，她看着窗外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道：“郝姐，我有些紧张。”
天已经快黑了，风也大了起来，茶馆的隔音效果很好，让她们几乎听不见大街上的声音。
乔可欣用手拨弄着手机壳上的白色镶钻，似乎也有些烦躁，她道：“又不是你犯错，你瞎紧张什么啊？”
郝瓶梅也看了看外面昏沉沉的天，道：“看这样子，已经开始下小雨了，这茶馆旁边有个超市，一会下去都买把伞，别淋着。”
那两人都若有若无的应了声。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空气也仿佛带了些莫名的沉重。
就在此时，门又一次被推开，李展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见到她们也是一愣，神情瞬间尴尬起来，他也没打伞，此刻头发都有些被雨淋湿，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滴。
那服务员把他领进门，就退了出去，李展才自己站在门口，有些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乔可欣目光如剑，冷冷的盯着他。
周莉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古怪。
李展才用手捋了把头发，又抿了抿嘴唇，终于没有转身就走，他道：“是你们啊。”
郝瓶梅暗暗叹气，面上却露出微笑，招呼他道：“小李啊，你来了？快过来坐，外面下雨了？大吗？”
李展才站着没有动，口中已答道：“嗯，下了，有点大。”想了下，还是朝前走去，到了郝瓶梅等人面前，脸上露出一个疏离的笑，道，“既然在这里碰上了，那我，我有几句话想跟大家说。”
乔可欣用死鱼眼看他，嘲讽道：“说什么？说你挪 用 公 款、出卖公司商业机密的过程？”
郝瓶梅暗暗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少说两句，继而对李展才道：“小李啊，先过来坐吧，喝口茶，你刚淋了雨……”
李展才有些尴尬的笑着，脸色也有些不好，道：“不用了，郝姐，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我也就直说了，那个，俏丫头……我就不去了，以后，你们好好发展……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郝瓶梅心里发急，忙道：“小李，这……再等等吧，笑笑应该快到了，辞职解决不了问题，而且，你想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周莉也忙开口道：“是啊，小李子，我不信你能做出那种事，你过来，坐下，有什么事咱们敞开了聊！”
乔可欣重重一拍桌子，道：“李展才，俏丫头容不下亏心的人！你真觉得亏心，你就滚！但别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也别哄着方笑笑那傻瓜为你操心！”
郝瓶梅对乔可欣这样的死性子十分无语，又打圆场道：“乔老板，别这样说话，俏丫头也有小李一份，你别……”
李展才手在身侧握紧，微微垂下脸，插话道：“郝姐，今晚真的有事，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你走哪儿去？”
门又一次被推开，从门外走进一个妆容精致的高挑女孩，斜着一双眼，清冷冷的逼问。
李展才看着突然进门的方笑笑，嘴巴动了动，没来的及说话，就被方笑笑一把擒住手腕。
方笑笑女王一样拉着他朝茶桌边走去，道：“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儿！”
她睥睨着一样将众人都扫了一眼，将李展才摁在座位上，道：“脑子有坑，今天我都给你填了，就坐这儿！”
李展才还挣扎着想站起，却被方笑笑死死摁着，他低声道：“笑笑，别这样，我在这里不合适！”
方笑笑不理他，只盯着乔可欣道：“他没有做那件事，你收到的那些东西都是死的，掺了不少假！我把活证据给你带回来了！”
郝瓶梅已自动自发的将那跟着方笑笑进来的男人打量了一番，那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长相憨厚，穿一身剪裁合体的衬衫和西装裤，典型的精英范儿，从进来就抿着唇，也不说话，就安静的站在一旁。
方笑笑那句话一出，其他人的目光也凝聚在了那男人身上。
李展才也才发现这个人一样转过了头，看见他后，瞳孔都缩了一缩，手不自觉的攥成拳，连声音都有些奇怪的干涩，他道：“司海，你怎么来了？”
那司海眼中惆怅的情绪一闪而过，继而微微的笑起来，道：“你们好，我是司海，深鲸科技公司的网络部负责人，也是展才曾经的上司。”
郝瓶梅忙站起来，道：“你好你好，快请坐吧。”接着指着另一边也站起来的乔可欣道，“这是我们公司的乔老板乔可欣……不过这不是正式场合，咱们也不用这么介绍吧？”
司海微笑着上前几步，走到李展才身边，道：“各位不要误会，我那么说只是想让待会的话更加有可信度。”
李展才倏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他看着司海，面色铁青，道：“你来干什么？走，我们出去说！”
方笑笑推了他一把，推开他去拽司海的手，道：“坐着去！当白莲花还特么上瘾？”
李展才呵道：“方笑笑！”
方笑笑声音比他还大，道：“叫什么？闭嘴！”
乔可欣拍桌子，道：“到底怎么回事？方笑笑，你带这位司先生来干什么？”
郝瓶梅心里已隐隐觉着之前那事必然会有隐情，此刻方笑笑一定是来将那件事里的谜团都拆开，她来是想给李展才一个清白。
方笑笑她奔波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一刻，谁都不能让她停下来，哪怕是李展才。
乔可欣面上也浮出狐疑神色，目光看向那位看起来就是精英的司海先生。
李展才格外坐不住，看着方笑笑的脸色也有些差，他道：“你到底要干什么？方笑笑，你别闹了！”
方笑笑冷笑一声，对他难得生气的脸丝毫不惧，只看着郝瓶梅等人，道：“我早说过，他没有做那样的事——”
“方笑笑！你别说了！”李展才脸上突然露出些许惊恐的神色，他慌忙去拉方笑笑。
但方笑笑狠狠的一把拍开了他的手，声音铿锵坚定，继续道：“这个白痴，他是为别人顶包！”
“方笑笑！”
“他从来没做过那样的事！”
“方笑笑！”
“她说的对！”一直旁观的司海突然插话，声音冷静，却有很强的穿透力，他道，“李展才从没做过那样的事，他当年是为了一个人顶包……”
他一开口，李展才倏的就转头看他，有些艰难的道，“司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司海淡然的点头，道：“我知道，”他忽的一笑，眸子里酝了些促狭，道，“方小姐比你之前的未婚妻好，对她好点。”
李展才微微垂下头，道：“没有意义。”顿了顿，他道，“你还有家庭。”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搬出来说，也没什么意义，更不必要。
乔可欣收起手机，突然插话，道：“行了，别特么废话，怎么回事儿？”
郝瓶梅和周莉也都一副严肃模样。
郝瓶梅给司海也倒了杯茶，郑重道：“这事对我们挺重要，还请司海如实说。”
司海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淡淡道：“当然，”
说完这句话，整个室内又陷入一阵沉默，空气都寂静下去，连外面的雨声似乎都能听见。
司海点燃了一根烟，目光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能听见，他道：“当年，是有人求着他做替死鬼的，挪 用 公 款10万……”
时间仿佛瞬间回溯，眨眼便回到深夜，面目青涩的青年又一次泪流满面，哭的不能自已，就站在车来车往的人行天桥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他吹到桥下去。
还要年轻几岁的李展才也站在那里，底下车如流水，灯火昏昏。
那个青年脚边还散着碎裂的酒瓶，满脸都是醉酒的红，他醉眼惺忪，手揉着眼睛，道：“……李子，我没有办法，真的，我不想的……我没办法……”
背后的李展才很愤怒，怒道：“有什么没办法？啊？你这是干什么？想死吗？就为了那么点事？”
司海的身体已扑在天桥上的栏杆上，只是哭，道：“我完了……我挪 用 公 款了，我还把这次，这次推广方案的事说了……哈，明天，明天他们就要来查了，我藏不住了……我要坐牢了，李子，我怎么能坐牢？我不能的！”
他摇摇晃晃的要从天桥上翻下去，翻到那些来往的车下面，后面的李展才死命的拉着他，道：“就这么点事，不至于，你下来！”
“大概是朋友求的太狠了，他就说‘你下来，这事我替你抗了！’”司海说的云淡风轻，从始至终没有透露过那个人的姓名，只是用李展才的一个朋友代称，“后来，公司查出了亏损，李展才就扛了，事情闹的很大，所以他离职了，原本公司说要追责，后来是当时的推广部部长说情，加上那笔款子也还回来了，就过了。”
他说的清淡，但当时那件事却绝不是现在这几句话就能概括全的，那些他们来回送礼、跑断腿的求情才将这件事压下——都是小人物，也没有给公司造成什么损失，所以才只是永久存档，没有起诉。
室内一时沉默，哪怕司海没有说那件事里的另一位主人公姓名，但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乔可欣目光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郝瓶梅也感觉内心复杂，她看着司海和李展才，有些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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