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语原本是想和往常一样，去咖啡厅预定的位子喝一杯咖啡就回去继续完善设计稿，然而毕竟是平安夜，人流太多，在香榭丽舍大街穿梭更是一件艰难的事。
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捧着苹果跑过来，“美丽的小姐，平安夜快乐。买一个苹果吗？祝福您和恋人永远幸福哦。”
宋清语一愣，一边付钱一边笑道，“你怎么确定我有恋人呢？”
小女孩童真无邪，一口法语还带着稚气，她指向前方的人流密集处，“那里，那里的一位圣诞老人让我把祝福送给您。”
宋清语顺着方向看过去，然而人流实在太多，只能看见穿着红衣服的圣诞老人动作笨拙的发着手里的礼物。
那是个身材削瘦的圣诞老人，即便是带着胡子和遮挡住了眼睛的夸张眉毛，在灯光的照耀下，仍旧呈现出极具美学的下颌线。
宋清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的心开始怦怦直跳。然而，和小女孩道了谢，宋清语选择带着苹果避开这拥挤的人群。
宋清语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今晚泡速溶咖啡应该也没问题吧？
宋清语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不能停下脚步。趁后面的圣诞老人还在派发礼物，自己要走快点。
她原本是很喜欢圣诞老人的，很喜欢得到大街上圣诞老人的小礼物与祝福。
能这么了解她的人，只有一个。
宋清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预测自己大概是在塞纳河边。相比于香榭丽舍大街，这个时间点，这边的人流似乎要少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没过多久，人流又向这边涌来，越来越多，宋清语实在是走累了，索性在街边一条有遮挡棚的长椅上坐下，手中的那颗苹果，已经是被捂热了。
宋清语低头，看着人流的脚步。
突然，一双黑色皮靴在她的面前停下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精美的礼物盒，“美丽的小姐，平安夜快乐。”
宋清语的心重重的跳了一拍，随后，眼眶开始发酸。抬头，是在香榭丽舍大街分发礼物的那个圣诞老人。
他的假眉毛过于夸张，几乎遮挡住了大半个额头和上眼睑，胡子也并不标准，下面半张脸几乎全部埋在了白色的胡子下面，只有说话的时候，胡子才滑稽的跳两跳，露出完美的下颌线。
一个月以来，宋清语确实很忙，忙着跑展会，忙着改设计稿，忙着和巴黎时装设计展主办方交流，空闲时间，要提高自己的法语。
她真的没空去想顾慕白，所以才那么肯定的把顾慕白在自己的未来计划中轻易抹去。
但是顾慕白好像从来没放弃过。
圣诞老人蹲下来，继续压低着嗓子，说着极为流利好听的法语，“美丽的小姐，我非常想念您。”
冬天的寒风，密集的人群，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缓缓流淌的塞纳河，以及……面前的圣诞老人。
英朗挺拔的圣诞老人在一位女士面前单膝跪下，引来了行人的纷纷驻足，有游客在人群中吹了声口哨，气氛在游客的起哄声中，顿时变得更加暧昧。
地上是厚厚的积雪，宋清语急了，拉着圣诞老人的袖子，“快起来，多冷啊。”
圣诞老人看着她，无动于衷。
宋清语叹了口气，把语言转换为中文，叫出了乔装打扮下的人的名字：“顾慕白。”
顾慕白顺势就握紧宋清语的手，摘下脸上的所有装饰，露出一张冻得微微发红的脸和鼻尖，也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眉毛戳眼，连眼眶都泛着红。
他注视着宋清语，把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思念全部转化为一个又一个的质问，声音带着一个月以来折磨自己而出现的沙哑与疲惫，带着一丝哽咽，“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什么都不懂？”
他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冷静，所以转身离开。他等待着宋清语的解释，所以不去自撞南墙。
然而大半年的相处也没能让他等来宋清语的信任与依赖，宋清语离开那天，唯一的电话还是霍南启的要求，他连句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他喝的醉醺醺的，后来清醒才想到，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疯狂赶往机场，不管时间还来不来得及。
顾慕白开始陷入自责，再到对宋清语的埋怨：为什么宋清语能够什么也不懂？为什么宋清语总是不能放心的信任他？
过后又再一次、无止境的开始反思自己。
顾慕白知道宋清语所有的喜好，了解宋清语所有的想法，唯独这一次，顾慕白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不了解。
宋清语听着他哽咽的声音，心里的防线开始慢慢被击溃。
两个人开始各说各的。
宋清语问：“你怎么来了？”
顾慕白只是握紧她的手，“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我快疯了。”
宋清语看着地板，“你的工作呢？不是接了个案子？又给霍南启了？”
顾慕白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如果我哪里让你觉得不开心了，你告诉我，我会慢慢去适应，好吗？”
宋清语实在是忍不住了，提高了些许音量，“顾慕白，你要是能对我提一些要求，我或许会舒坦一些，别再给自己加要求了好吗？你没有哪里不好，也别过于附和我，好吗？”
“好。”顾慕白回答得迅速。
宋清语没话说了。
周围的人群忽然一阵欢呼，宋清语抬头，是塞纳河上的游轮在表演灯光秀。
而宋清语还没反应过来，唇边就一阵柔软的凉。
顾慕白的嘴唇被冻得发紫，呼出来的气体在寒风中瞬间消散，动作却仍旧小心翼翼得生怕宋清语消失在自己面前。
顾慕白靠在宋清语的耳边，哑声说道：“我们和好，好不好？如果之前的生活让你觉得并不满意，那我们重新开始。我不会爱上其他人，也绝对不会和你离婚。我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你在身边，我们会一起去旅行，一起去冒险，可以的话，我们还会生孩子，你要是不愿意，我们就只照顾南南……”
像是还未结婚的恋人正在规划未来，顾慕白以后的人生，每一天都希望有宋清语的存在。
“我想和你一起到老，老的时候我们就买一栋有花园的房子，挨着湖边，每天养花、养宠物，你喜欢什么，我们养什么。我们一起出去散步，等我们的孩子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们还能去看他们……”
顾慕白一点一点的说着，把宋清语心中一辈子最美好的模样一一勾勒了出来，无论是谁，面对着这样的承诺，都不可能会不动心。
宋清语别过了头，心中的那堵高墙，渐渐分崩离析，最后，在顾慕白的温柔与执着中，轰然倒塌，“我呢？我需要做什么？”
顾慕白搂住宋清语，一字一句，“你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习惯我，适应我，在我每一天都爱你的时候，你也能像我一样爱着两个人的生活。我也会生气，也会吃醋，也会有烦心事，你也要多多包容我，这是你需要做的。”
或许还会发生很多的事，或许还是出现悲伤的事，但顾慕白现在只有一个目标：让宋清语知道自己的爱是多么热烈。
这是他思考了一个月，做下的最终的结论。
简单，而又复杂。
宋清语不记得孤儿院的事，不记得她的童年就有一个一直注视着她的玩伴。但顾慕白记得，不仅记得，他还要在这种条件下，让宋清语真正爱上自己。
这是个循序渐进的游戏，又像是顾慕白个人的挑战，并不容易。
宋清语在闪烁的灯光和圣诞歌的旋律中，犹豫着点了点头。
但很快，又极为郑重的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那一颗苹果，仿佛那是上帝赐予的最好的祝福。
顾慕白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他后退一步，做了个绅士最大的礼节，“那么，宋小姐，我们现在，能先去约会吗？庆祝这一年一度的平安夜，迎接美好的圣诞。”
还没等宋清语发话，顾慕白神秘一笑，拉着宋清语穿过塞纳河拥挤的河堤，往人流稀疏处跑，最后在香榭丽舍大街宋清语最爱的那家咖啡厅门口停了下来。
咖啡厅今晚意外的没有客人。
顾慕白推开门的那一刻，无数的飘带和闪片从天而降，店员们站成一排，用整齐的语言微笑，“欢迎光临，美丽的女士。”
顾慕白在宋清语诧异的目光中，也走到她的面前，说了一句话。
他说，“想着你大概会开心，就暂时包了下来。我不太懂节俭，所以你要是不开心了，回去后再教训我好吗？然后，不管是没收我的工资卡还是浑身上下的钱财，我都没有意见。”
宋清语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就给我，全部给我，钱多没处花？今晚不准点太贵的东西了。”
当香榭丽舍大街的店面是捡来的？一向节俭惯了的宋清语实在是觉得肉疼。也不知道这是顾慕白存了多久的钱，即便是收入高的设计师，宋清语也觉得这钱花的实在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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