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漓晚上就接到了郦母的电话,颇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漓漓,我知道你不认同我的观念和做法,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稍微理解我一下。明天你陪我去拜访一位故人,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管你。”
“好。”
“嗯?那我明早来接你。”郦母这几年被郦漓忤逆惯了,突然听到郦漓爽快答应,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连忙确定好日程,生怕郦漓反悔似的挂了电话。
郦漓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望着阳台上黑色的夜幕,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理性,今天把入校手续都办理好了,校园也重新熟悉了,明天出去一天不影响她的计划。
回宿舍的时候肖晓在吃苹果,这姑娘带了半个行李箱的苹果来,昨天还热情的跟她们分享,是个“苹果控”。秦诗韵在打宿舍电话,笑得眉眼弯弯。高苒苒在看她淘到的二手编程课本,完全无视了其他两个人的声音,很有大佬风范。
郦漓坐下打开台灯,凝神静气练了一会儿毛笔字,心情渐渐平和,她回忆一番明天的计划,收拾好明天需要带的东西,洗漱完换好睡衣便准备睡了。
这一晚郦漓梦见了简瑄。
他清清冷冷的模样,清俊而沉静,不同于平时在公司的温文尔雅,谦谦君子。他浅褐色的眸子平淡地扫视过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而她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出乎意料的简瑄没有甩开她,反而把她的手握紧了。郦漓还没有回过神来,简瑄突然消失了。场景很快发生变化,苍旧的砖瓦房出现在眼前。房檐下站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时不时向远处张望,她终于等到了人,小步向前跑去,矜持羞涩掩饰不住少女欢喜。她和一个模糊的身影手牵住手,面容露出来,是郦母。平时笼罩在脸上的郁气一扫而空,少女的笑容灿烂而明媚,脸上满是甜蜜和娇羞。这时少年邵湛朝郦漓走来,郦漓还没有作出反应,邵湛已经和她擦肩而过,郦漓没有回头,她有种莫名的直觉,他不会回来了。这时身后被轻拍了一下,郦漓转身,诧异地看到邵湛朝她笑了,鲜有笑容的人乍然一笑,如同银瓶乍破冰川融化春暖花开,郦漓心底炸开惊艳的烟花。郦漓开口,他却又化成了烟雾,什么也看不清了。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有小孩子的哭泣声突然传来,时远时近,若隐若现,郦漓心中一紧,忙向声源方向跑去,珎宁,她的珎宁……珎宁刚到郦漓身边时,郦漓太忙了,三五天不回家是常态。珎宁只有保姆照顾,有时等一整天也等不到郦漓回家,她就会大哭起来,保姆怎么哄也哄不好,只能打给郦漓,郦漓在电话里哄几句,效果堪比灵丹妙药,珎宁就不哭了。但是这次郦漓怎么也找不到珎宁,她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郁,突然一声尖叫传来,郦漓心中一惊,撕心裂肺的恐慌在心底爆炸开,迷雾终于散尽了。郦漓看到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上躺着少女珎宁,奄奄一息,脑后缓缓溢出刺目的鲜血,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珎宁像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微弱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姐,姐姐……疼,姐,不不疼……”郦漓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顺着她素白的面容缓缓落下,怎么也止不住。
郦漓睁开眼睛,天色熹微,而她的眼角蓄满了一汪泪水,好像轻轻一眨就会滑落一样。郦漓坐起来抽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干眼角。
郦漓已经好久没有做过梦了,这种连环梦让她感觉很累,看一眼时间刚好是五点钟,郦漓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养养精神,毕竟中午还要有足够的精力应付那些糟心事。清晨的温度很舒适,郦漓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了,下床洗漱只看到秦诗韵,她一个人在喝燕麦粥。秦诗韵指了指桌子上的罐装冲食燕麦,有点腼腆地问她:“郦漓,你要来点吗?她们两个去吃早餐了。”
“不用了,谢谢。”郦漓微笑着谢过她,迅速洗漱,换了一身正式的套装裙,画了个淡妆,把长发盘起,露出纤长白皙的天鹅颈,显得整个人稳重很多。在秦诗韵善意的赞叹声中出门。
如果是去简家,还不太到17岁的她这一身略显成熟的装扮就足够了,简老爷子和老太太都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晚辈。
郦漓到校门口的时候郦母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摇下车窗打量了郦漓几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催郦漓上车。郦漓上车之后,母女俩之间很沉默,过了一会儿郦母突然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郦漓。
“戴上,不要弄丢了。”
郦漓打开,高洁优雅的白珍珠被做成简洁大方的耳夹造型,一看就价值不菲,和郦漓今天的衣服也很相称,郦漓没有拒绝。郦母帮她戴上,温润柔泽的珍珠越发衬得郦漓的耳垂小巧白净,面容清丽柔美。郦母望着眼前的女儿微微出神,女儿像是结合了她和郦父的所有优点,有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没有漓漓美丽,优雅,从容。
“妈妈,我们去哪里?”
“西区简家,我和简家有一些渊源,我带你去拜会简家老爷子。”
“我知道了。”郦漓没有追问的欲望。
帝都大学在中心区,距离西区有一定距离,她们又赶上了上班高峰期,堵车堵了很久。到达简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
简家别墅面积很大,风格优雅华贵,佣人们有条不紊地进行各项工作,莫名给人一种紧张感。郦漓内心倒是毫无波澜,一如往昔的平淡如水。
管家陆年出来迎接了她们,郦母面色很平静,郦漓却注意到她的手有点抖。郦漓内心轻叹一声,边走边握住母亲的手,直到她的情绪平缓了才松开。郦漓对郦母安抚微笑,郦母心中微暖,受到郦漓的感染她也不怎么紧张了。
管家带她们去了待客室,谦和地说简老爷子一会儿就到,请贵客稍等一会儿。郦漓端正坐着,她没有多少想法,权当是偶然拜访了一位疏远的亲友。隐约能回想起,前世她第一次见到简老爷子比现在还要早一些,是在他七十大寿的庆宴上,她听母亲的话为老爷子弹了一曲古筝,又回答出了老爷子提出的几个问题,出乎意料地成为全场焦点,不久……也是在差不多今天这样的场合,她们来到简家,郦漓单独陪了老爷子一会儿。不久父亲就问她想不想与简瑄订婚。
郦漓心中沉稳理智,事情发展趋势已经改变,担忧那么多没必要,如果真的有变故,她也不是毫无准备。
简老爷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郦家的小姑娘沉静地坐着,正微微低头啜饮一口茶,姿态美好的可以入画。郦漓的面容无疑是极美丽的,衣着打扮略显成熟,但也相宜。但简老爷子这个年龄不像年轻人只注重外表,他更看重内在。
郦漓微微抬头看到简老爷子,自然地把茶杯轻轻放下,和母亲一起站起来迎接主人,她的行为举止优雅从容,气度不凡。
“都坐吧。”简老爷子微微颔首,对着郦漓和蔼一笑,道:“这丫头就是臻秀的女儿吧?”
“是的,简伯父,这是我的女儿郦漓。漓漓,快跟你简爷爷问好。”郦母微笑着说。
“简爷爷好。”郦漓笑眯眯地简单打了声招呼。简老爷子连连打量郦漓,笑得更和蔼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简老爷子就像普通的长辈一样问了郦漓一些问题,郦漓耐心一一作答,不骄不躁,从容自若,既不逢迎拍马也不疏离冷淡。相比之下郦母更像是一个陪客,几乎和老爷子身后的管家一样没什么存在感。老爷子跟郦漓聊天很舒服,虽然见解不同,但是郦漓并不畏惧他,也不怕引起他的反感,更难得言之有物,见识高远。简老爷子被人奉迎惯了,见到这样的小辈心中欢喜,他心下越发满意,面上却丝毫不显。
“漓丫头是第一次来这里,让陆年带她参观一下吧,我和你母亲也好久没有见过了,聊一聊叙叙旧。”
“那我就不叨扰简爷爷啦,有劳陆叔。”郦漓从善如流,跟着管家走出了会客厅。
“漓丫头今年多大了?”简老爷子问。
“快要17岁了。”
“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的孩子了,要是能天天看到,是我的福气呀。”简老爷子有些感慨。
“简伯父您别那么说,这孩子可没那么好……”
简老爷子打断郦母谦虚的客套话:“臻秀啊,当年的事也是我们简家对不住你,不过事情也过去这么些年了,孩子们的事啊,总希望为他们圆满些……”
郦母红了眼眶,她被勾起了心中怅然往事,只点头道:“您说的是。”
“不过现在孩子们都是有主意的,总要先过问他们的意见,其他的事都不那么重要。”简老爷子的话有些意味深长。
郦漓其实对参观简家没什么兴趣,她在这里住过一段不短的时间,有什么不熟悉的?不过她面上没有露出一丝散漫,只微笑着看管家带她参观简老爷子的艺术品收藏室,简老太太典雅的会客花厅,简家的小型图书馆……甚至还有简瑄的画室。
简瑄是个很有绘画天赋的人,简家也没有埋没他。他的画室很大,里面材料齐全,有些画就挂在墙上,有些画用白布蒙着,随意是随意,倒不显凌乱。管家说画室里的很多画都是简瑄画完后从国外空运回来的。
郦漓看到画架上蒙着的一幅画,询问了管家可以观看之后,鬼使神差地轻轻掀开了画布。
她有些好奇,作出来的画多多少少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境,而这个年纪的简瑄,会想些什么呢?
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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