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要嘞。”宣若岚脱口而出，然后她看见，岑文雅的眼睛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宣若岚你要是不乖乖听话，今晚我就把你四肢狗爪子绑在床上，不挠你痒痒到天亮，我就不是暨大曾经第一文雅的岑文雅。”她龇牙咧嘴地扬声恶骂，像一只咆哮的野鸡，惊得周围其他人纷纷侧目相看。
“这是哪家精神病医院一大早跑出来的疯女人？”方芸芸用手托着额头，“你们认识她吗？”
“我不认识。”
“谁带她来的？麻烦牵回去。”
她们五六个人，纷纷效仿方芸芸用手托住额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喂，告诉大家一件事情。”被众人摒弃在一边的岑文雅，准备转移话题。宣若岚知道，对方平静的表面下不怀好意，即将拉她出来垫背，她想在话题切换前出来制止，但是好像内心一点底气也没有。反正以岑文雅这种犯贱型人格，她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早来晚来都是一出戏，索性早来的好，早点一刀切过，像小时候打预防针排队一样，越靠后越心惊胆战。
“说吧。”
以往经验告诉大家，没有特殊情况，岑文雅绝对不会一脸神秘兮兮。她一直都是会来事的那种人，初中那会儿半大不懂事被她整哭的大有人在，那些惨痛的场景历历在目。最记忆犹新的一次，她把大家特讨厌的一个女老师给整哭了。那女老师是个大龄剩女，姿色一般，眼光极高，脾气还特么暴躁，每次来大姨妈的时候就像所有人欠了她五百万似的腆着一张脸，逮谁骂谁，为了显示自己211大学毕业有文化，特么还骂人不带脏字且暗着来，最经典的语录是课堂上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念一句：“龙配龙，凤配凤，缺胳膊配短腿的。”以及“电视剧看多了都以为自己是男女主角”或者“有时候欢欢喜喜生个孩子还不如养只汪汪汪叫的宠物”，话不难听，也不知道暗指的谁，但说话时摆的一副阴阳怪气的面孔，总让人胃里一阵痉挛，想把中午吃的东西吐出来。对付这种独守空闺寂寞难耐的老处女，岑文雅对付她的方法很简单，在一次课堂上开小差被叫起来罚站并且阴阳怪气揶揄几句的时候，岑文雅说：“我×你妈。”那女人当即急赤白脸，扔掉手中的课本，把岑文雅带去教务处找主管校规的教务主任。恰巧教务处坐着这个女老师倾慕已久的体育老师，女老师矫揉造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细说岑文雅如何如何不好不服管教，岑文雅随即反驳起来，“每天都像来大姨妈一样不知道腆着个臭脸给谁看，逮谁骂谁，讲话为了体现自己是个文化人还笑里藏刀口绵里藏针蜜腹剑地戳别人的短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什么尊容，几十岁的人了还把眼睛长脑壳上成天幻想着遇见白马王子，我真替你娘亲感到害臊，替你爹地感到没脸，好不容易养大棵菜不仅长残了，到现在还是老处女，把一腔得不到男人宠幸的哀怨统统洒在自己学生身上。”她凶巴巴瞪了女老师一眼，“没错，老处女说的就是你。都什么年代了，别老幻想着自己多值钱，就是一开始因为不值钱所以还留着那层膜。”她那张滔滔不绝的伶牙俐嘴像作文朗诵一样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瞠目结舌，连教务处主任和体育老师都没能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女老师看着心心念念的体育老师，立马咬嘴唇、跺脚，哭得梨花带雨，年轻帅气的体育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想走上前来安慰一下对方，被岑文雅拦住道：“表哥，人家对着你演戏呢，还是个戏精，不准你理她。改天我介绍我姐们学校校花级女老师给你认识。”女老师震惊地抬起一双泪眼看着满脸嘚瑟的岑文雅，这次是真的哭了，朝门外跑出去，哭得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一副寻死觅活的架势，吓得教务主任也连忙跟了出去。后面嘛，听说女老师之所以那么嚣张是有原因的——她爹是教育局领导，连校长都要敬她三分。她那常务副局长爹本来是准备以辱骂在校老师并严重违反校纪校规将尚处义务教育阶段内的岑文雅驱逐出学校的，后面当听到岑文雅的背景时，立马怂了，怂成个球，连道歉都不敢自己亲自出面，缩在龟壳里遥控校长先嬉皮笑脸试探虚实，怕惹恼了岑大小姐没好果子吃。副局长遇到平头老百姓可以草菅人命，遇到比自己高的山头只能说不知天高地厚。
她们眼巴巴看着表情严肃的岑文雅，不负众望换来一句裂石穿云的：“宣小岚昨晚跟她那个土包子未婚夫睡觉啦……”她就怕吓不死宣若岚。
“哪里有，没有的事，你们不要听岑文雅含血喷人。” 宣若岚脸色惨白，如坐针毡，大声反驳。她设想过岑文雅几种说辞，但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直截了当捏造事实。
“哦——心虚了。”魏媛扬笑眯眯地指着神情紧张的宣若岚，“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猜我们看见什么？”方芸芸紧随着附和岑文雅，用一种惊异的口吻，以达到预期报复打击的最佳效果，“我们在她房间里看到男人的内裤。”
“天啊，”魏媛扬大吃一惊地捂着嘴巴，装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不会临走的时候穿错宣小岚的吧？”接着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宣若岚说，“宣小岚的，他穿得下吗？”
宣若岚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第一个想象中的场景，竟然随着魏媛扬的意念，出现了成轩泽亲密接触自己贴身衣物的画面，她瞬间脸色浮现两抹酡红，全身毛孔像触电般舒张了一下。
她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吁了一口气，瘫靠在椅背上，交叉着一双穿着修身牛仔裤的长腿，双手环抱胸前，什么也不想辩解——她之前在学校听上哲学课的老师说过：“解释就像一汪越搅越浑的水。”以她对这群人的了解，越解释只会越加重误解，不如任她们自说自话去。
“宣小岚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其中一个叫庄晓萌的女子问道，她的左耳戴着一只夸张的香槟金色大耳环，“或者就说说你第一次跟男人睡觉是什么感觉？有没有像玩具一样任他摆布？”
“我什么也不想说，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别出去败坏我名声就可以。”她眼睛也不睁开一下别过头去，“反正我是清白的，我什么也没做过。”
“宣小岚的意思是说她其实还是一瓶纯净水。”魏媛扬吐出嘴里的吸管，“纯净水不值钱，矿泉水值钱。”
含血喷人的岑文雅，笑嘻嘻地喝着咖啡，吸着羊城上空清新的空气，一句话也不打算插进去。她知道根本用不着自己说话，她只要写出题目，后面自然有人争先恐后写文章。
安如坐在宽敞的路虎副驾驶座上，表情有点紧张。
“哥，你这车哪来的呀？”她问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可能，比如买彩票中了一等奖也是有可能的——尽管新闻和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那些喜羊羊或者熊二们是内部人员亲戚的报道，但还是阻止不了普通人群幻想一夜暴富的心态。不过，纵然有再多的可能，她的哥哥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从几乎一无所有到开上一百多万的路虎揽胜，是她怎么也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安如，以后你缺钱花就跟哥说。”他空出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把旁边一个厚厚的棕色信封放到安如手上，“这里有两万块钱，你先拿去用，过年前回家，去给爸妈和奶奶外婆他们挑些衣服和礼物，不够用再找我。”
“哥——”她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手上那个信封，“你哪来这么多钱？”可她马上又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可笑，因为对比现在脚下这辆百万级豪车，两万块钱明显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我的好妹妹，你哥要发达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他认真开着车穿梭在羊城的中心城区大路上，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神情肃穆，“哥想到了一个点子，这个点子呢，就像马云想到了阿里巴巴，丁磊想到了网易，扎克伯格想到了脸书，哥只要靠着这个商业模式，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因此而改变，包括你我，你是我妹妹，你也会迎来巨大的转折。”
她感觉安旭就像在做梦一般，但又非常认真的样子，可是掂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她还是有些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改变，就好像她自己，不也已经改变了么？她不再是以前的安如，她也不想做回以前的安如。她凝望车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阳光像一条巨大的金色河流，所有被温润的城市摩天大楼表面都在流淌着金灿灿的波光。再也没有人能像她一样渴望这座日夜流光溢彩的城市，那些像梦境一般的景色呈现在肉眼所及之处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以及高贵的向往。
“哥，你究竟干嘛呀？”她还是有点担忧，“你不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安旭故意窃笑起来，不回答她的问题。
“哥，你别吓我啊，没钱没关系，人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你千万别干傻事。”她眼神中充满了难过。
“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哥啊？”安旭笑了笑，全身感到无比轻松。是的，自从他大学毕业以来，再也没有像今天一样轻松过，羊城的生活一直像副挑担重重压在他双肩上，他除了换个姿势继续赶路，没有承受过任何变化。
车子慢慢驶入了珠江新城，他们看见了几乎要高耸入云的周大福金融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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