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楠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美味的汤,一口接一口的几乎停不下来,可喝着喝着他就有点难以吞咽了。他学习,打工,外加焦虑不安的,的确劳心劳力。可孟建设每天在工地搬砖头,汗珠子掉地上摔成八瓣儿,不是比他更加辛苦,比他更需要滋补吗?
孟一楠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终于还是把保温杯的盖子拧紧了。
没想到下午放学的时候,云帆却拦住了他。
他用下巴努了努孟一楠手中的保温杯,“拿来。”
孟一楠没想到一向挥金如土的云少爷居然还记挂着区区一个保温杯?慌乱之下只好把杯子藏到了身后,“不……。”
云帆失笑,“给我,我明天还要用它给你带汤呢。”
“可是……,可是……。”孟一楠颇有几分胆怯,他担心云帆要是看到他没有把汤喝完,会冲他发脾气。
云帆见他神情不对,突然伸手,强行把保温杯抢了过去,拧开盖子一看,居然还有大半杯燕窝汤在里面。
他微微一愣:“不好喝是吗?”
“不是,不是,很好喝……。”
“好喝?你怎么连这点都没……。”云帆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孟一楠也沉默着没有多加解释。
像这种吃点好东西都要偷偷藏起来顺给家里人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寒酸太过小家子气了。遑论别人了,他自己都觉得羞于启齿。
片刻后,云帆又把保温杯放回了他的手里,顺手还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真是一个傻瓜!”
那天晚上孟建设一口气就把保温杯里的汤喝光了,末了还舔着嘴唇说:“你们食堂里的汤真带劲,明天再给我带一杯回来。”
孟一楠笑着解释:“不是的爸爸,这是云帆从家里带来的。”
孟建设那双死鱼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一楠,那小子给你送这送那的,看来真把你当成好兄弟了,你千万不能错失这个机会,一定要牢牢地抱紧他的大腿,这样等你以后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可以打着友情的幌子去找他来帮忙。”
孟一楠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市井无赖般的嘴脸,起身回到了房间里。
第二天,云帆依旧给孟一楠带来了营养汤,只是盛放汤的容器换掉了,从保温杯换成了保温桶。
他笑着揽过孟一楠的肩膀,悄声在他耳边说:“别再想着给叔叔留了,我这次带的分量已经足够你们两个人喝的了。”
孟一楠无语了。
他总觉得自己在云帆面前,已经越来越像个不着寸缕的透明人,有些话他根本没有说出来,可是他却已经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这以后,云少爷果然言出必行,每天都会从艳香迷醉的脂粉堆里伸出一只手,坚持不懈地把营养汤递到他面前。
孟一楠开始很纠结,纠结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纠结到后来,他就开始赌气了,他决定,以后但凡云少爷送来的东西,统统来者不拒。
他不是只想当哥哥吗?他成全他!
他不是只想当一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吗?他还成全他!
反正他不会拒绝。
一拒绝他就成了拈酸吃醋,一拒绝他就成了负气斗狠,一拒绝他就成了那种矫揉造作,一拒绝他就失去了唯一仅有的那点风度了。
转眼之间,半年的时光就从指缝里滑了过去。
凌晨五点半,孟一楠刚从西餐厅走出来,猛然看到云帆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仰着头,正在百无聊赖地吐烟圈。
他一下子愣住了。
很久没有接过他下班的云帆,居然又鬼使神差般地出现了?而且,从来就不抽烟,身上永远有股清爽味道的他,竟然像个满脸颓废的大烟鬼一样在吞云吐雾。尼古丁的味道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就钻到了孟一楠的鼻孔里。
孟一楠走过去,面无表情地问:“找我什么事?”
云帆用食指夹着香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慵懒的弧线,“什么话?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微微挑起的眉,玩世不恭的笑,再配上手指间那根已经燃了一半的烟……,怎么看就是一个令人生厌的小流氓。可偏偏这样的他,又多了几分令人怦然心跳的,雅痞和性感的成熟魅力。
孟一楠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救药了,双眼一旦在他那张脸上聚焦,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都不能顺利地薅出来。
他闷闷地说: “我说过了,我来这儿是为了工作,你真的没必要陪我在这里耗。”
云帆突然凑近了他的面孔,混合着烟味的气息像一把坚硬的铁刷子,“唰”地一下掠过了一道令毛孔骤然收缩的疼痛感。
孟一楠的气息开始不稳,双腿微微打着颤,仿佛下一秒都会像麻袋似的瘫软到地上去。
好在云帆只是轻轻地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是你哥哥,担心你的安危,过来接你下班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孟一楠飞快地退后一步,让自己濒临绝境的心的从他那无形的魔掌中解脱了出来。
心神倒是稳定了一些,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透着一股子来不及遮掩的“意难平”。“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你以为我是你那些娇弱的女朋友吗?”
云帆笑了,“大男人?你刚满十八岁而已。”
“刚满十八岁就不是男人了吗?”
“确切地说,还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
孟一楠无奈摇头,论斗嘴,他永远也不是云少爷的对手,索性也不再和他做无谓的争辩了。
他伸出胳膊捏了捏自行车的车把,“下来吧,我要回家了。”
云帆纹丝不动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急什么?如此良辰美景,浪费了多可惜。”
孟一楠心里顿时涌起了一团火,又是这一句话,又是这一句不知哄过多少人的混账话……。
他突然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气又急地说:“去,去,找你的女人们共度良辰美景去吧,别在这儿消遣我。”
云帆转过身,故意冲着他的脸喷出了一大口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暗哑且低沉,“孟一楠,我喜欢女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孟一楠僵住了。
那句话仿佛一根从天而降的冰柱子,“嘭”的一声刺穿了他的头皮,势不可挡地戳穿了他的五脏六腑。
他一直都在苦苦回避的那句话终于出现了,他一直担心害怕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个最直观,最痛快的答案。
孟一楠,我喜欢女人,你敢有意见吗?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的脸,像电影镜头中突然关闭了配音,停止了移动的静止画面,肃穆,空白,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之中凝结成霜。
孟一楠终于明白云帆来这儿的目的了,他来,就是想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孟一楠,停止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暧昧吧,停止你那些变态的,永远也见不得光的幻想吧,小爷是正常人,小爷只喜欢女人。
孟一楠把吃奶的力气都拿了出来,才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来,“好呀,喜欢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云帆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两下,然后把屁股移到车座上,疲惫不堪地说:“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孟一楠咬牙切齿地告诉自己,不能拒绝,坚决不能拒绝,哪怕把舌尖咬断一大截也得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
于是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坐上自行车的后座,并且还自然而然地扶住了云帆的腰。
刚往前骑行了一会儿,孟一楠就看到一辆小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的后面,悄无声息地尾随而来了。
或许,云帆早该一棍子打醒他了。
姑且不论性别,一个连出门都有保镖紧随其后的大少爷,怎么能给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瘪三纠缠不清呢?
罢了,从此就做一对比纯净水还要纯净一百倍的“哥俩好”吧。
孟一楠咬紧牙关,正像医生切割神经元似的把自己和云帆一点点剥离,偏偏路雪松和李明阴魂不散,没事就喜欢用一双带着铁钩子似的眼神盯着他看,好像不从他身上勾出一些可供人消遣的独家秘密就誓不罢休似的。
一天中午他正在食堂里吃饭,路雪松和李明就像两只令人倒尽胃口的苍蝇似的,冲着他那张小桌子就围剿了过来。
路雪松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前倾着身子问:“学霸同学,能向你请教个问题吗?”
孟一楠抬眼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路雪松“啧”了一声说:“孟一楠,好歹大家也同学一场,别整的像不共戴天的仇敌一样好不好?”
孟一楠冷冷地说:“不是仇敌吗?不是仇敌你们为什么老是针对我?”
路雪松装模作样地瞪了李明一眼,说:“还等什么呢?快过来给楠哥道歉。”
“咳咳”,这一声“楠哥”叫得孟一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尚未吞咽的食物一下子卡在喉管里,抻着脖子咳嗽了半天才慢慢的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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