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光棍节。
许佳一直奇怪这节日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她上初中的时候压根没听说过这档子事。
不知道是节日的传统还是一中自成一派的风俗，这天，所谓的光棍们会向恋爱中的情侣索要棒棒糖，以此来慰藉自己寂寞的心灵。
有点像万圣节，不给糖就捣乱。
一些情侣们无需旁人索要，便会送出一些棒棒糖，希望单身的人们能沾得一丝喜气，早日找到心仪的另一半。当然，也有一丝秀恩爱的小私心包含在棒棒糖里面。
总之，就是个非单身者发糖，单身者收糖的日子。
许佳等了一天，一颗糖都没有收到。傍晚出校门买文具的路上，许佳和牧晨说起了这事，牧晨只是附和般地笑着。搬进高三教学楼之后，许佳只有借着出校门买东西的由头才能淘得一个和牧晨并肩而行的机会。算起来，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牧晨说上话了。
下晚自习的时候，许佳和牧晨一前一后出了教室，在楼梯拐角处，许佳的胳膊突然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许佳回过头来，只见牧晨居高临下地递给自己一根棒棒糖。
什么情况？难道牧晨有女朋友了吗？
许佳的不可置信全然写在脸上，在她的不可置信转变为悲伤之前，牧晨开了口，“不是我的，是范明丞给的。你之前不是说没收到糖吗？”
“……哦……”许佳接了糖，心有余悸。
还好不是他的，还好还好……
许佳含着那糖走回了寝室，把完好的糖纸夹到台历十一月的那个信封里。
牧晨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许佳看到棒棒糖时的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一样。“下次要小心些了，不能让她误会。”
五指不见的黑幕里，青白的光亮明明灭灭。许佳抱着玩具熊，辗转反侧，掌中的手机亮了又暗，亮了又暗……
不知不觉就熬到了零点，许佳按下发送键，把那条编辑了半个多小时的短信发了出去。
“牧晨同学，十八岁生日快乐！明天你路过我座位的时候稍微停一下好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手机已经调成了静音状态，许佳死死地盯着屏幕，想着那人是否已经入睡了。
手机屏幕上一个信封飞来，许佳立刻将它打开。
“好的！”
许佳一把扯过被子，把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快点到早上吧。”
一夜无眠。
假期里为牧晨画的画像安详地躺在宿舍的储物柜里，许佳注视着那文件夹，摇了摇头，锁上了柜门。
高三的同学们都很勤快，不过六点，教室里就有不少人在了，许佳回到自己座位，打开一本习题集，刷起题来。一边刷，一边瞄着身旁来往的人。这周牧晨他们的位置轮到了许佳斜后方，若是牧晨来了，他必然会经过许佳身边。
来了！
匆匆的步伐在接近许佳时渐渐放缓，而后停滞在她身侧。许佳抬起头，只见得一张写着小小期待的白净面庞。那专注的目光让许佳慌乱不已，她低下头，迅速把一个黑色的纸袋挂到牧晨手上。
面对面时不敢抬头看，人走了，目光却收不回来。
许佳看到，牧晨回到座位便打开了袋子，身旁范明丞好似惊呼了一声。在范明丞的双眸捕捉到许佳的目光之前，许佳转了回去。
袋子里，是一些零食，还有一个品质不错的耳机，一看就价值不菲。
“哇，这么多东西。”范明丞惊呼，“分我点分我点。”
牧晨把袋子的封口重新封好，放到了书包里。
“啧，小气。”
高三的时光，奔得飞快，书本还没有背熟，时间就已过了一半。
许佳的成绩依然稳定，生活也安安稳稳。司马元经常会过来借她的笔记，虽然每次都是阴阳怪气的，许佳还是很大方地有求必应；邢羽几乎每天都会来找她，课间的时候两个人随意聊聊天，倒也轻松愉悦；施诚仁依旧每晚护送许佳回寝室，两个人的交流倒是比从前少了不少；远在首都的洛维哲很偶尔会打电话过来，每次都惹得许佳暴跳如雷。
高三的这个春节，是许佳过得最平淡的春节。就连爆竹轰鸣的时候，许佳都端坐在写字台前，专心致志地刷题。甚至爸爸来叫她吃年夜饭的时候，一连叫了三遍她才抬起头。胡乱扒了几口饭，和长辈们拜了新年，她便又回到房间里了。整个寒假，许佳都是在题海里度过的。
第二学期开学赶在了元宵节前头。元宵节那天晚上，操场上空绽放出团团耀眼的花簇，据说是某个学弟准备的浪漫表白道具。数学老师撇着嘴，义愤填膺，“有能耐天天放，就放一天，一点诚意都没有。”
一模考试，许佳拔得头筹，分数在省内的排名也相当可观。那段日子，各科老师以及学校领导偶遇许佳的时候脸上都挂着赞许的笑容，好像看见许佳就看到了学校的希望。
异象是从一模之后开始的。
那阵子，许佳低烧不退，原本就不太好的肠胃终于患上了轻微肠炎，仅仅一个月，许佳整个人便清瘦了一圈。
二模之后，一科科成绩公布出来，许佳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这是她考出来的成绩吗？
蒋小妍看着新鲜出炉的榜单，噤若寒蝉。许佳破天荒的没有出现在榜首，不仅如此，还直接被排除在前五开外。
第八名。
许佳把榜单扣在桌子上，慢慢趴了下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蒋小妍看到了那浸湿了许佳衣袖的热泪。
各科老师有意无意地安慰许佳，邢羽变着法的逗许佳开心，蒋小妍收敛心性不打扰许佳。许佳的状态却是不可抑制地越来越糟。
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频繁地闹肚子，面色暗淡，眼圈漆黑，像是行走的木偶。
这周，轮座之后，司马元坐到了和许佳并排的位置。某节课间，司马元把双手环成了喇叭的形状，拉长着调子呼唤许佳，“许——佳——”
许佳木讷地转过头，司马元便立刻别过头去，好像刚才呼唤许佳的人并不是自己。如此往复了四五次。
“许——佳——”
“你有病啊，有完没完！”
那一瞬间，全班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大家还是头一次听到许佳用如此大的分贝说话，而且还是骂人的话。
就像是河东狮吼。
司马元被许佳的气势吓傻了，此后的一周内都没有再骚扰许佳。
“司马元应该是喜欢上你了。”那日回到宿舍后，宁宛霜对许佳如是说道，“之前在二班的时候，他喜欢一个女生，就是经常借人家的笔记，还时不时地捉弄人家。”
“有病。”
“他这人确实很怪，脑回路清奇，被他喜欢上也不是啥好事。”
一周之后，司马元像是反应了过来，给许佳发了一条巨长无比的短信对许佳口伐笔诛，大意就是说许佳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世间败类之类的。许佳看得七窍生烟，准备踹桌子的时候又翻到这么句话。
“我喜欢你。”
许佳从来没见过如此恶心的人，先是把她批得体无完肤，然后神经病一样说他喜欢自己。真是驴头不对马嘴，这人脑子被门挤了吧！
过了一会儿，许佳又收到一条短信。
“你呢？”
我去你丫的！
从宿舍出来到教学楼的路上，许佳遇到了数学老师。
“许佳，一次考不好没什么的，高考好好发挥就行了。最近有没有什么困难啊，可以和老师说说，老师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
于是，第二天，许佳拎着手机拦住了准备回办公室的数学老师。
“这司马元心思还挺活啊，你放心，我说说他，保证不再让她骚扰你。”
那天自习课上，司马元被数学老师叫了出去，过了半节课才黑着一张脸回来，那之后，许佳的耳根确实清净了。
解决了一件烦心事，三模也如期而至。这次，许佳的成绩更加惨不忍睹，直接被挤出了年级前十。
自尊和骄傲被白纸黑字鞭策得体无完肤，泪水珠线一样滚落。
这天放学，许佳慢悠悠地走出教室，牧晨的背影近在咫尺，可她连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咦，许佳。”牧晨毫无征兆地回过头来，“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晚？”
许佳的眼睛仍旧有些红肿，原本浑圆的双目只剩下了两条窄缝。
“……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这一张口把许佳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的声音，怎么变得如此沙哑了？
两人很快便走到了楼口，许佳还是第一次盼望着和牧晨说再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丧家之犬，她只想快点回到宿舍，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藏起来。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许佳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从枕边摸出手机，“谁发的信息？”
发件人是牧晨。
“是牧晨！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
“你还是最近心态不稳，安心吧，都会好起来的。”
说来也奇怪，这段时间许佳收到不少人的安慰，偏偏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让她浮躁的心瞬间安稳下来。
就像是魔法一般。
那晚，许佳睡得分外香甜，两个月以来，第一次一觉到天明。
那之后，学校又组织了四模考试，许佳考出了众人望尘莫及的高分，重归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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