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浮浮,浮浮沉沉,我还是没有保住脑海中仅剩的那丝理智。
失魂落魄水果然名不虚传。
这东西,我虽未挪来给他人用过,但其疗效,早已从慕辰嘴里听过无数。记得当初,我还曾想过要泼瑶华那朵白莲花一身,以此证实慕辰这小蹄子没有夸大其词。
不想,最后我竟被慕辰摆了一道,先于瑶华一步,饮下了这杯苦果。
细细想来,慕辰这次前来,时机有点蹊跷,行为也很出格。她使劲浑身解数死皮赖脸非留下之时,我不是没有疑心。只不过,她到底还是开始算计了。知我是个越躲躲藏藏,便越容不得躲藏的草率性情,故意使了个诈,同我迂回一二,再气急败坏的举手投降,一五一十全招了。
看似毫无保留的坦诚相对,实则是挖好坑等着我来跳。
说来说去,都怪我自负,笃定自己有本事能把她扣在手腕里,不但留下她,还依着她,任她在我的寝殿内行动自如,这才让她有了下手的机会。
慕辰……
我已经放弃了抵抗,眼角划下一滴无形泪。
慕辰,我待你如何,你是清楚的,但你待我如何,我算是明白了。
祸不单行,知道是啥意思吗?
前脚慕辰坑了我,后脚,那个令我深度抗拒的冷漠神君还是先桀骜一步赶来了。
我静静的毫无生气的望着他,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除了俊美,仍是俊美。精致五官之中,那双冰魄色的眸子,曾令我痴迷无比,此刻,却牵不动我的任何情绪。
这倒不是因为我心里没有他,实在是失魂落魄水太厉害。
此水奇妙得很,不会损我一丝一毫肌理,也不会耗我一星半点神力,只是简单锁住我的七情六欲。但凡我眸之所见一切死的活的生灵,非我友,也非我敌,简而言之就是谁都与我无关,包括我自己。
“焱兮,我来了,我来接你回碧落城。”
这个冷冷的神君单膝跪下,带着殷切之情,轻轻抱起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怒骂:你个卑鄙小人,为了达到你不为人知的目的,竟然怂恿慕辰给我下药,太可恶了!
身体却十分温顺,软绵绵顺着他的臂弯,贴入他的怀中。
司至杵在那里,张着大口,手足无措。云湛抱起我时,我的目光正好跌落在他眼中。
“冰王,您若要带走王,还是请您等司闭回来。”
好样的,司至!
就是这样缠着他,千万别让他把我带出赤阑殿,否则,只怕日后就真的再无相见之日了。
“焱兮这样子,你也看到了,若不早日治疗,还不定出什么乱子。”
撒谎!
我这样子,还不是你一手策划出来的!
谋害在先,蛊惑人心在后,你这乱子出得还不够大吗?
“但王在清醒之时,明确表示她要等的是桀骜神君。”
我明白,此刻无论我的内心如何焦急,我的眼神,我的肢体,都表现不出来,所以,司至此刻还能坚定心志,顺我之意,继续堵截云湛,令我又生出一丝希望,只盼着在这一来二回的消耗中,能等来桀骜。
只要桀骜来了,我自信他有办法解这蛊。届时,本神君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幽都之山,明明白白告诉慕辰:自今日起,我与她,再无任何关系,日后若我要与柳陌正儿八经借什么东西,即算她哭瞎眼,掏心挖肺,求我原谅她今日的愚蠢,饶柳陌一命,我只会回她一声冷笑,个中意思,她自己去体会。
“桀骜神君什么时候会治病救人,本神君怎么从未听说过?”云湛阴阳怪气,不爽的望向一旁:“绥叱神君,不知你是否有幸听得一二?”
绥叱眯着一双死鱼眼,那颗洋葱头般的脑袋摇得如拨浪鼓般:“他整日里除了拨弄那块大石头,哪有过这门心思。”
绥叱,你个王八蛋!
先是将本君扎得遍体鳞伤,现又帮着云湛坏老子好事,你是当真要跟我杠上了对吧?
“冰王虽言之有理,但‘等桀骜神君回来’是王亲口下的命令,司至不敢不从。”
“若你执意如此,本君倒可以等,只不过,焱兮多等片刻,都是灾难。”
云湛拧着眉头,以退为进。
“这……”
司至这草包,一个“这”字就听出他开始退缩了。
“司至使者,焱兮神君现在的情况的确不乐观。本君的针都扎过了,却未有一丝好转,这说明焱兮神君受的并非内伤,也非外伤。若云湛神君当真有法子,还是早让他来试试为妙。”
闹了半天,原来你这绥叱,是云湛一早备下的托,难怪眼瞎到辨不出失魂落魄水?难怪上来就是一顿乱扎?难怪你扎着扎着,我身上这药性就突然爆发了?
云湛呀云湛,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去欣赏?
“既然连绥叱神君都这么说,那司至也不敢再坚持,敢问冰王,您决意带王去碧落城,可是已有解救的法子?”
司至,你怎么这么容易妥协呀?!
我内心一片哀嚎。
“羽山之上的冰容之内有一条烛龙日夜不离的驻守。此事,司至使者应该有所耳闻?”
“司至虽不才,但父神的座驾烛龙,还是略知一二。”
“不错,烛龙正是父神的座驾。羽山乃四界之中唯一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父神当年才留下烛龙,在它嘴中放入一根永不熄灭的蜡烛,代替光亮,才让我冰族繁荣昌盛。久而久之,世人皆知那根蜡烛乃光明之物,却不知它还有消痼祛疾解蛊之效。”
“此话当真?”
“焱兮是本神君一心要娶的王后,本神君岂会儿戏?”
呸!
一心要娶,老娘什么时候同意下嫁啦?
真不要脸!
“那,司至可否同行?”
“不单是你,本神君还希望绥叱神君也能赏脸,一道回碧落城。”
“难得云湛神君相邀,绥叱就不讲那些虚礼,同行便是。”
“如此甚好,那我们赶紧上路吧。”
云湛抱着我,飞快离了我的寝殿,然后出了赤阑殿。
我软软塌塌窝在他怀里,眼见着离长白山越来越远,心里呜咽起来:司闭,你怎么还没把桀骜带回来?
“王,今日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去见烛龙吧。”
这才刚到碧落城,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星辰司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殷切期望,毕恭毕敬守在城门之侧。
“焱兮的情况很不乐观,还是早一刻……”
云湛冷冷瞪了星辰司一眼,似乎不满意他这个提议,正欲坚持己见时,星辰司也不甘示弱,虽将头弯下三分,态度也恭顺,但话仍是那个意思:“王,羽山气候本就恶劣,火王身体虚弱,星辰司认为,若王当真是为火王考虑,那就更不宜在蜡烛最弱之时前去。”
“云湛神君,星辰司此言不虚。焱兮神君的情况虽然是严重了点,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何况我们现在都已到了碧落城,明日一早去,烛火经过一夜的洗浊,定会比此刻更加纯净,也更有利于焱兮神君康复。”
绥叱果然是庸医,嘴上吧啦吧啦,跟放炮似的,一说一个准,实际操作起来,屁都不是!
典型的光说不练!
我始终记着他扎我的那一身痛,虽然他的话与我有好处,但我心里就是不愿领下他这份情。
“既然绥叱神君都这样说,那就明日去吧。”
云湛终于不再坚持:“星辰司,安排两间客殿,一间给绥叱神君,一间给司至使者。”
“冰王,请留步。”
云湛刚吩咐,星辰司还来不及说一个是字,司至突然箭步上前,拦住云湛,脸上略有尴尬:“在赤阑殿,一直是司至四人贴身伺候王。现在,王身体不便,需要有人在身边时时照料,冰王今日也累了,还是让司至来伺候吧。”
贴身伺候?
司至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按照云湛的吩咐,好似没有给我另外安排客殿,他抱着我是要去何处,难道是与他同住一殿?
若是以前,倒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依了他——反正迟早是要住一块的。但眼下,情势不同,我得为白止守身如玉。
情场老手,考虑的层面果然深邃。
“本神君不累,况且焱兮很快就要成为冰后,照顾她,分内之事。”
云湛眉毛都不挑一下,冷着一张脸,胡话张口就来。
我已然是见识多了,倒不稀奇,反而是司至,这倭瓜,平素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怎么突然之间就左眼皮跳跳了。
瞧得我紧张无比:司至这怂货,又开始害怕了。
这可不是我胡乱猜错,此事我是有佐证的。
话说,我家司至骚是骚点,追起那些姿色不凡的各路神女来,思路清晰,技能娴熟,命中率高,这都不假。但月有阴晴圆缺,司至也有失手之时。我记得第一次发现他这个毛病,正是他被狸猫族小妖神女拒绝那次。
狸猫族神力一般,相貌平平,在神族之中,属多它一族不多,少它一族不少,可有可无的角色。或许正因如此,长了一张清晰脱俗,走路又带风的小妖自然就天生了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久而久之,她真以为她是与众不同,打个屁都比花香的主。
那次,我带着司闭与司至本是要去麒麟族,途中路过狸猫族地界,被其族长以惊天地动鬼神的诚意邀去做客。
火王亲临,小妖岂会不来?
也是她命好,狸猫族整体姿色当真是太一般,这才衬得小妖的姿色又上了几个台阶,司至一眼锁定,几番取悦,她高傲得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当时我正接受狸猫族族长的朝拜与恭维,飘飘欲仙得美酒佳肴统统下肚还嫌不尽兴,转身想要司至去他老相好杏花神女的酒香居跑一趟,拎来十坛二十坛杏花酿,大醉一场。
“司至呢?”
我左右环顾一遭后,又特意往狸猫族女眷扎推的地方仔细找了找,竟没看到那个发骚的背影,惑从心起,扭头问司闭。
司闭做了个生无可恋的表情:“适才狸猫族的小妖神女出去解酒气,司至就撑着额头嚷嚷自己喝高了,然后,您懂的。”
这没皮没脸的东西,怎么跟个没吃过奶的孩子般,见着有点料的,就以为是奶妈。
我生怕他跟上次在麒麟家一样,害我心头总是悬着一把剑,没法尽情享乐。遂找了个稀里糊涂的借口,也出了宴会去寻人。不料,浪费了几杯酒的功夫,也未寻到。心里一急,酒就成了尿,俗话说,人有三急,其实神也如此。
我按着肚子,想着还是先让自己舒服了,再来解决司至那贱货。
一路小跑,火急火燎赶到茅厕时,才明白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滴个娘耶,我满园子满宫殿的找,不想,这俩货竟跑到五谷清理之地来谈情说爱。
莫非,这是新的泡妞技能?
如果是,我觉得我有责任告诉司至,本神君对他的创新,不但不敢苟同,还不忍直视。
“小妖神女,交个朋友而已,何必如此当真。”
“司至使者的话,说得明白透彻,小妖并非脑子不够用,知道司至使者话里话外的意思。神族一界,风神风流不下流,司至使者既风流又下流的美名,小妖也不是不清楚。今日见了,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司至使者的确不负下流胚子之名。”
我一直听司至自吹他在情场如何如何了得,不想,竟是这么个了得法,真是够他吹的。背着小妖,偷偷探出头,撅起嘴巴,嘬了两声,用眼神狠狠的教训了一下司至:丢人!反击!
司至一见我狰狞的五官,打了个冷颤,然后我就发现他左眼皮跳了一下。
“若司至使者没有别的吩咐,小妖告辞。”
说完,小妖艳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满的不屑,扭着她的水蛇腰,雄赳赳而去。
待她走远,我连自己来茅房的目的都忘了,劈头盖脸的教训司至:“你能不能给我长点脸,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狸猫,在我眼里,连一块眼屎都不如的狸猫族!就是这么个逗比的妖精,你都摆不平?”
“……”
“摆不平就摆不平,你干嘛让她骂得连一条狗都不如?不如狗就不如狗,你怎么都不知道反咬她一口,将她也咬出一个狗血淋头来?”
“……”
“你个二货,平常就知道吹,吹得你浑身上下全是戏,吹得你就是一肉包子,那些神女个个是饿狗投胎,看你一眼,就想上。这下好了,被这种货色下流胚子下流胚子的骂,你甘心吗?我告诉你,我不甘心!”
“……”
“你……”
我本着不将他打压到泥巴底下去不罢休的干劲,还欲搜肠刮肚倒腾出一些更厉害的词眼来糟蹋他时,发现他左眼皮跳跃的频率更快了,不禁吞了口水,指着他问:“你,你这眼皮子,这是几个意思?”
司至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捂着左眼:“司至也不知怎的,心里的害怕全跑这眼皮上了。”
自那之后,我留了个心眼,也偷偷跟踪过司至几次,发现他这话是发自肺腑,实打实的真话。
凡他心里打算认怂的时候,他这左眼皮就老老实实的欢跳起来。
这下好了,怂包竟然在这么紧要关头跳了起来。
看来,他是指望不上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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