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阿亮,是“十宁初中”的阿亮,是沈予蓝偷偷喜欢过的阿亮。
初中的沈予蓝还是很本分的,每周四轮到她值日,她都会提前来到班上,放下书包,拿上扫把和垃圾铲到年级公共楼梯打扫卫生。
“十宁初中”为了节省开支,每个学期开学每个班级领到的卫生用具都是很便宜的。每个班级垃圾桶的标配是两个类似于市场上卖菜的流动商贩用来装菜的带两个耳朵的箩筐,箩筐底部虽然不密封会漏水,但装得多,倒垃圾也方便。扫把拖把虽然是最普通的“大妈版”,也还算结实耐用,摆放得干净整齐。不过,最让沈予蓝无法理解的是学校的垃圾铲,铁制的,数量充足,质量也很好,但就是没有手柄,光有一个铲子,用的时候要蹲下或小于90度弯腰。
也不是没有手柄,而是每个班级都有5个垃圾铲,其中有4个都是没有手柄的,现实如此,带手柄的垃圾铲自然成了每天早上值日生抢夺的对象。
初一的时候,沈予蓝负责四楼和五楼的公共楼梯卫生。一天,轮到她搞值日,沈予蓝背着重重的书包爬上五楼课室,后背湿透,她刚放下书包,看见角落里的带柄垃圾铲还立在那里,于是就趁机喝口水,歇息了下。谁知,等她盖好水瓶盖子,打算走过去把那个垃圾铲拿下的时候,阿亮却捷足先登了。
见状,沈予蓝迅速穿过课桌间的过道跑过去,就在阿亮的手握着手柄的同时,沈予蓝的手也拽住了那个手柄,“抢劫”的沈予蓝就这样将自己的手置于阿亮同学手腕的下方位置,但没有因为着急而碰到阿亮同学的半寸肌肤,可能正因为没有皮肤的接触,双方的手始终僵持在那个木制手柄上,沈予蓝才会撑破胆子争夺起来。
“是我先看到的,你给我,给我,给我……”阿亮同学不但手中的垃圾铲被人抢了,连开口的机会也被人抢了。由于沈予蓝动作过于神速和激烈,被抢的时候,阿亮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恰好这时,和阿亮一起值日的伙伴小费同学也过来了,不用说,见到带柄的垃圾铲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知是不是看到小费的出现,沈予蓝瞬间觉得自己势单力薄,不可能得手,就在她准备放手的前一刻,阿亮同学突然松手了,他没有丝毫生气,并且很有礼貌地说:“给你,你用吧。”
阿亮的态度很谦和,如果谦让的那一刻让一个刚进门的同学看见,一定以为是沈予蓝占理。阿亮的表情也让沈予蓝有点着迷,因为他和沈予蓝看见的班上其他幼稚、孤傲、看不起她的男生不一样。
得到垃圾铲的时刻,沈予蓝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就这样对极具绅士风度、非常体贴女生的阿亮同学动心了,就因为他让出了一个带手柄的垃圾铲。
“你有没有搞错,连个女的都争不过。”说这话的是小费同学。
可带手柄的垃圾铲还是归沈予蓝用了,因为不管小费如何反对,阿亮同学始终不和沈予蓝计较,这让沈予蓝有种莫名的得意之感,甚至有点偶像剧里花痴病犯的感觉。
小费同学的话,更是将沈予蓝对阿亮同学的好感提升了八个档次,好几个瞬间阿亮同学在沈予蓝心中几近完美。那是沈予蓝第一次享受异性的绅士风度,第一次无理取闹反而还体会到被体贴的暖心,沈予蓝的少女心简直爆棚了。
很快,阿亮和小费同学下到校门口扫落叶去了。
沈予蓝在扫公共楼梯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争夺的那一幕,内心不由自主地荡漾起来,就像江边被风刮起的涟漪,即使打在岸上,边缘的涟漪消失了,中心位置的涟漪还是会持续不断地涌现出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青春萌动吧。
当阿亮和小费同学回来的时候,沈予蓝还在认真地拖地,五分钟前刚扫干净的楼梯被几个迟到的不良学生随手丢的烟头破坏了,沈予蓝嘴上不会指责,只会在心里无奈。
“一起扫一下。”阿亮同学看见地上有烟头,对着小费同学说,示意小费同学两人一起拿扫把将烟头夹起来。阿亮和小费同学没有带垃圾铲下去,因为班上谁都不愿意用没有手柄的垃圾铲。
“睬(理)你都傻的。”一个连自己的卫生都懒得搞的小费同学怎么可能帮沈予蓝夹起一个烟头呢?
这下,沈予蓝对阿亮同学是彻底丧失抵抗力了(当然只是偷偷喜欢的抵抗力,表面上沈予蓝还是把持得住的)。
沈予蓝真正确定她喜欢上了阿亮同学,是在事情发生后连续几个晚上,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阿亮同学以及为那天早晨发生的事窃喜偷乐,她感受到了心跳的不稳定。愉快的同时,她甚至不知道该拿这种感觉怎么办,很想不喜欢(那时沈予蓝什么都不懂,思想又保守,不敢很放肆地喜欢一个同龄异性,生怕最后搞出什么事情),但心里又不答应,好几个晚上沈予蓝心里都是乐滋滋的,没有像往常一样倒头就睡。
当初的纠心和忐忑,结果不到一个月,沈予蓝对阿亮同学就彻底丧失了感觉……为此,沈予蓝还有点不可置信,这就没了……
后来,虽然阿亮同学的成绩越来越好,可沈予蓝的心却提不起劲,怎么也动不起来。
没了倒也没什么,重点在于一年后的一天,沈予蓝利用下课间隙做一道习题,当她转身打算问右后方的学霸时,不该出现的或者说让她看见反而更好的一幕被她无意撞见了,在一堆人围着一张桌子像赌博一样大声嚷嚷的时候,沈予蓝清楚地看见人群中阿亮的手,握成一个空心的拳头,中空位置对准班上另一个男生的下体接连进攻……
沈予蓝什么也没说,神色也没有露出惊讶或鄙夷,两只眼睛以正常转移视线的状态快速逃离那个隐蔽又近距离的角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当学霸已经将笔盖固定在中性笔屁股后面时,沈予蓝却主动将自己的练习册收回,转身之前,沈予蓝看到学霸放大的瞳孔里透露出的小小的疑惑和不解。
那是阿亮同学第一次以不好的形象出现在沈予蓝心中,虽然当时阿亮同学的成绩已经越来越拔尖了,但那一下子给沈予蓝的心理冲击还是蛮大的,毕竟曾经喜欢过,坚定确信过他的美好。就算不是因为喜欢与否,也因为沈予蓝更加深入地认识一个人而推翻了过去对他的想象,就像揭露一样,无意中发现阿亮暗地里隐秘的一面。
但毕竟喜欢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也没有投入太多心思,所以这不堪的一幕对沈予蓝的后续影响不大,最大的感触莫过于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而已,沈予蓝还为此庆幸自己早已丢掉对阿亮那种倾慕的感觉。
有的东西,有的感觉,有的纯粹,只会在特定的时间出现,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或者当看到这个世界同样的人和事物更多的方面,就很难实现了。
如今的沈予蓝再也不会做出“抢”这种小女生的行为了,现在的她做的更多的是礼让、算了、不计较,看人也多了好几个心眼,善于察言观色的她,总能默默地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好的坏的)放在心里,想被人欺骗和蒙蔽,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现在,沈予蓝喜欢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如阿亮一样,沈予蓝发现很多东西和事物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跟自己当初看见的很不一样,甚至是颠覆,但对于那次心动的感觉,沈予蓝始终觉得还行,她从来没有为此感到羞耻或难堪,顶多就是刚喜欢的时候有点幸福的烦恼罢了。虽然断断续续勉强维持了一个月,但毕竟那是沈予蓝人生中难得的一次心动,到目前为止也是唯一的一次呢。
至于那个令她心动的人是谁,他优秀与否,品德好坏,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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