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看着窗外一直下着不停的雨水,心里胡思乱想了一堆不该想的事情。他现在是不是在他老婆那里?他这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想着想着泪水顺着忧伤的脸颊像自来水一般,一串一串地滴落了下来,声音很轻,隔壁的邻居听不到这姑娘的忧伤。也没有人在意,孤零零的姑娘这边,在龙华人民医院的妇产科,四个人的豪华住院病房,床位之间拉着窗帘,别人都有自己的老公或男朋友陪伴,只有阿莲是一个人过来做无痛人流手术,由于有四个月了,必须住院。
窗外的爬墙虎长得异常茂盛,中间还夹着一株两株的蕨类植物,召唤着生命的朝气。也偶尔会伸过叶子来,瞧瞧阿莲苍白无力的面庞。有点惹人怜爱,也是让人很心疼。
“老婆,这次又对不住你了,让你受这样的罪。对不起啊!汤有点烫,慢点。”隔壁的一个男人正在喂着自己的做过人流的妻子。
“亲爱的,你尝尝这个,听说乌鸡对产妇最好,我就买了,你尝尝看味道合不合你口味?”对面的一个床位生完孩子的女人的丈夫的声音。
阿莲从来的第一天,就一直听到这些让她非常悲伤的温暖对白。她全身无气力,吃饭也没人伺候,什么都没有?外面饭店里的怎么也比不上这爱人做的货真价实。她越想越沮丧,这都手术第二天了,那个男人连个电话都没有一个。
这个让阿莲已经流产三次的男人,是她的老板,深圳X公司的老板,有点钱的,身价两个多亿,老婆,女友好几个,四十六岁,身体有点发福,高大魁梧,老婆陪女儿去美国读书了,留守男人通常都没法守贞洁的,对婚姻忠诚的有钱男人很少,当然这个留守男人过得非常潇洒。
公司里的女秘书都无一例外成了他的女友,阿莲是第三个。前面两个都已经被公开养在了外面,其中第一个女秘书给他生了个女儿后,不再上班了,也是他动真格地爱上了,来位三年,为他流产了好几次,最后决定要了这个女儿。
他给第一个女秘书在深圳买了房子,方便孩子上学,这都第七年了,他们偶尔聚聚,过着小别胜新婚的美妙日子,每个月这个男人会如期把二万块的生活费给第一个女秘书打到账上,那女人也没来找过他麻烦,平静地似乎这世界上都不存在这个女人似的。
第二个女秘书也是如此,男人有了钱,就跟谁都能对得上眼,跟谁都有缘,特别是长得不错的年轻女人们。第二个女秘书是接任之后的三个月,被老板搞定的,然后两个人的上下属关系,直接升级为夫妻关系,中间还有一段时间的偷情关系。
接着就是精力旺盛的男老板搞大了女秘书的肚子,一次两次三次,最后女秘书害怕终生不孕,坚持生了孩子,依然是个女儿。可严君依然眉开眼笑,他心里愁苦的心事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好几个女人都生不出个儿子来,可由于不想闹得大家不愉快,他从来没有因为不是儿子,而跟他的女秘书们翻过脸。
一样柔情似水地照料着第二个女秘书,但这样的照料,只能用钱来代替,他没时间陪着任何一个女人,有钱男人之间都习惯和流行着喜新厌旧的品行,通常谁都不愿意整天对着一张脸,总要三天两头换张脸,调理生活的味道。
严君原生家庭农村的很苦的,没享受过有钱人的那套生活。看电视上,解放前的有钱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他也就学着做了,再说生意圈里的肥头大耳的暴发户们,哪个是整天回家抱老婆的?都是在小妾那里过夜的。
老婆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更像是一张画,一旦贴在墙上了,就没人愿意把她摘下来。严君老婆知道自己丈夫的贪色,朝三暮四。可她为了自己的女儿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再说他们是夫妻,不管以后是继续有名无实地过还是离婚,她和自己女儿得到的财产都是严君的一半,那些野花也顶多就是偷点小的部分而已。她想得开,不想伤害女儿,一直忍受着这样活守寡的日子。
自第二个女秘书生了个女儿之后,严君的心里有了阴影,觉得这辈子他注定是没有儿子的,只要女人一有身孕,他就想做掉算了。他已经有三个女儿了,不想要第四个了。而且为了他的孩子,每次都要买套房子作为礼物,也确实让他心疼。他现在只想多享受那雨露之欢,不想再增添烦恼。
他不希望阿莲再给他生个女儿了,可阿莲刚开始听到很多老板到处求子的风言风语,就上当了。想着只要肚子争气,生个儿子出来,此生就可以彻底命运了。房子车子就都有了。阿莲家里是山沟沟里的,家里姐妹六个,她是老大,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裙子,都是亲戚家姐姐们穿过的旧衣服。
她读高中的时候,看着家徒四壁的穷酸,看着背已驮的父母,心里很痛苦,不想上学了,想着到城里去随便找份工作,挣点钱,贴补家用。可后来父母硬是要她上大学,虽然只是个专科学院,可在老家,远近五百里,就阿莲读书数一数二的,父母引以为荣,再辛苦心里都是甜的。六个女儿,因为阿莲读大学,其他有三个没有再继续读书了,有的初中毕业就到山外面打工了。都是心甘情愿支持姐姐的。
阿莲参加了工作,心里压力很大,很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彻底改变全家的命运。阿莲一直都觉得她是个罪人,是她才导致妹妹们辍学的,是她导致父母四十来岁就开始白发苍苍了。她始终躲在她心里的蛹里,出不来。
她很挣扎,很希望自己可以拯救家人,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读了大学,可却也没找到非常体面的高工资工作。
在城市里开支很大,刚毕业每个月二千块的工资,不够租房生活,为了装点城市的体面,不能土气;要买衣服,为了装点公司的企业文化和体面,不能寒碜;要买衣服,工资基本上三分之二用来买衣服。而且物价上涨,首先涨的就是女人的衣服价钱。
尽管她名知道给有妇之夫做小三,是不道德的,可她想到她的父母和妹妹们,她就会笑的像朵花一般,娇艳地出现在严君的面前。
她暗暗下决心想要给严君生个儿子,这样她就可以在深圳有套房子了,也一定会跟严君结婚的,她的父母和妹妹们也就都可以来深圳生活了。她每次遇到任何痛苦,她都会想起这些美好的蓝图。
她就满脸偷偷地笑了起来。可阿莲毕竟是个本分的山里女人,不懂得太多尔虞我诈的心机。最终没玩过严君,这第三次流产,她彻底心死了。
她看着窗外冲她招手的蕨叶子,她不想要这样活着了。她的泪水这几天,流了一箩筐了,为了那仅存的羞耻心,她总是默默地流泪,从不大声哭出来,似乎这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个姑娘家做人流,没任何人来看望。她好像也觉得自己是个杀人犯,她剥夺了别人生的权利,她怎么可以如此残忍?
她终于不愿意再听到关于严君想要个儿子的魔咒了。她翻了翻手机,依然很平静,没有声响。连短信提示音都没有。她心里万箭穿心,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被痛苦纠缠着。一边是失去的婴儿的生命的控诉,一边是家里父母和妹妹们的身影和祈求的眼神。她每天晚上都翻来覆去地纠缠着,直到最后脑子裂开了般的疼痛,进入到安息里面。
第二天,睁开眼睛来,还是对面墙上的爬墙虎和几株挑逗的蕨类叶子。有时候,看到这参孜不齐的绿色,会感觉好点。可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它们是在讽刺她的无能。她就心里更加委屈起来,簌簌地落泪。脸更显得苍白了。
五天住院结束了,阿莲像过了五个月般的漫长。这次严君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似乎已经宣告他们分手了。住院费是严君交的,就是住院做手术的那天,他一次性把所有的费用全给交了,还给阿莲五万块营养费。
可对于一个四个月胎儿流产的女人来说,五万块比不上一口热汤来得实惠。阿莲要出院了,也没接到严君的电话,也懒得给他打电话了,想不声不响结束掉这段关系,回老家休息几天,五万块可是父母好几年的收入了。
出院后,阿莲回到严君给她租的房子里,煲了一锅香喷喷的乌鸡汤,三下五除二,喝得干干净净的。喝完了,似乎她的力气有了,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心情,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听到妈妈的声音,嗓子哽咽了,却又是咽了回去什么东西,然后眉开眼笑地跟妈妈聊了起来,然后说要给家里寄点钱过去。
“娃,你留着用吧。在城里开支大,我们在山里不需要那么多钱。”妈妈总是这样略带生气的口气跟阿莲讲话。
阿莲已经毕业了三年多了。上大学那会儿,乡里乡村都说等娃毕业了,就可以赚大钱了,这点学费不算啥,就这样每年出去阿莲狠命挣到的奖学金,还要的三千块基本上都是父母从命里拿出来的。而且阿莲为了不让家里掏钱,从大一下学期就开始打临时工。三年下来,也花了父母近一万块了,这其中还有妹妹们在外打工的钱。
阿莲毕业后,由于工资跟不上这城市里的通货膨胀导致的物价,而且为了发展还跳槽了两家公司,总是紧紧巴巴过日子,一直没办法给家里寄钱。之前两次流产,严君没这么大方,都是交了住院费,营养费只给了几千块,请的保姆给做的月子餐,比这次要上心周到。阿莲心里琢磨着,这次算是跟他结束了,那三万就算是分手费了,阿莲也不敢像上任的两个女秘书一般会掏严君的钱,也不敢厚着脸皮再跟他要钱。就想这次把欠家人的良心债一次性给还清了,她电话里应了妈妈。
“好,我听妈的。我睡了,明天还要上班昵?”阿莲身体累了,挂了电话。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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